“凌羽,王执士让我给你下的帖子!”
凌羽正在自家小院里瞧着长势甚茂的“草圃”,为明日晋丁盛典之事暗自犯愁,忽然“嘎吱”一声响,小院那破败不堪的木门被一下推开,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这青衣男子面容也是颇为俊朗,其胸前佩戴着一枚徽章,徽章不过核桃大小。别看那徽章不大,其上镌刻事物倒是颇为精细:先是一柄长剑凌空刺于一朵青云之上;长剑云状柄首处,一捻同是青色的流苏随风而舞,长及剑格;青云之下,便是“青冥”两个小字;青冥二字之下,尚有“执教堂丁级”五个相对更小的蝇头小楷。凌羽直盯着那徽章瞧个仔细,待得看清徽章上的小字,立时恍然。
“凌羽谢过这位师兄了……”凌羽微微一笑,朝那青衣男子略一拱手,顺势将那帖子接了过来。
“嗯,晋丁盛典相关事宜皆书于这帖上,无需赘述,我且去了……”青衣男子上上下下把凌羽打量了一番,似是想要看看,这最近在青冥宗传的满城风雨的小师弟,究竟有哪般神通。不过,他打量半晌也没能从眼前这个满面谦和淡然的师弟身上瞧出什么门道,索性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凌羽手里持着帖子,一直将这师兄送出门去,方才折回身来,仔细看了几遍手里的帖子。
这张薄薄的,用不知名的木料做成的帖子之上,只是写着寥寥数字:弟子凌羽务必于后日鸣钟之前,至于演武场卯字台参加晋丁盛典,无可耽怠,切记!
“还好,还好,后日才轮到我,也能多些时日再做突破……”凌羽自语一声,把帖子揣入怀中,正欲回房,那摇摇欲倒的木门却是再一次被人轻轻推了开来。
“师兄……”莫离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离儿?你怎的此时来了?”凌羽回过头去,瞧见原是莫离,轻轻一笑,问道。这几个月来,凌羽一直忙于修炼,与莫离倒是没怎么见过面。
“我明日便参加晋丁盛典了,过来知会你一声……”莫离朝凌羽扬了扬拿在手中的帖子,甜甜一笑,说道。
“哦,你明日便要参加了?后天才能轮到我呢。”凌羽自檐下拿了一把小凳子递给莫离,而后话锋一转,问道:“有阵子没见汪林了,他在干嘛?”
“离儿也没怎么见过啊,听说阳伯伯给他单独安排了一处地方,让他修炼呢……”莫离接过凌羽递过去的凳子,却是没有坐,只是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说道。
“哦?这家伙,还开小灶呢……”这天才的待遇自是与一般人区别开来,现今的汪林在这青冥宗里可是个宝贝呢。凌羽一番感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讶然问道:“你晋级四品影虚了?”
“嗯,刚刚晋级呢……”莫离扬了扬白玉般的小拳头,一双大眼睛笑出两弯浅浅的月牙,颇为得意的向凌羽炫耀道。那番神情,浑似一个垂髫女童,正向那邻家哥哥炫耀自己的花衣裳一般。
“呃……”凌羽见莫离这番神情,不由莞尔一笑,不过紧接着便是郁闷起来:而今就连莫离这小丫头都将自己超过去了,自己这堂堂大丈夫也着实有些丢面子……
“师兄可别忘记明日去看离儿比试呀……”笑靥如花的莫离并未发现凌羽脸上已然有些发烧的迹象……
“这个,这个,我就不去了吧……”凌羽面上有些发烫,史无前例的用莫离式的蚊蚋之声,吞吞吐吐的接着说道:“趁着,趁着还有一日时间,我、我再试试,看能否突破……”
“噢……”莫离听得凌羽之言,顿时如同被霜打过一般,低垂着小脑袋,垂头丧气的悻悻去了。
凌羽见莫离去了,站于檐下,望着远处天边那血色的残阳发了一阵子呆,而后轻轻一叹,摇摇头进房去了……
翌日,通天塔。
凌羽饭都没吃,一大早便是来到这通天塔内,准备最后一搏。
胸前那枚青菱静静悬浮在影雾环绕之中,不时闪烁出一种青檬檬的光华。其上之菱旋,此时已然一化为三,三枚漆黑色的菱旋一字排开,却只占据了菱晶一小半的面积。菱旋缓缓转动间,一股强大的令人心悸的压迫之感,若有似无的传出,让得人丝毫不敢小觑这区区三品影虚的威能。
虽说现在的凌羽尚未晋级四品影虚,但他却有着绝对的信心,与那些已然晋入四品之境的弟子分庭抗礼,甚至还要压对方一头。而这般信心的来源,便是这青菱,青菱之威,断然不会辱没其品阶!
青菱之背面,那止水诀所凝之符文,经过四月时间的催动,此刻也是变了番模样。原本就相当复杂玄奥的符文,此时更甚,那般模样,赫然便已是二重止心之境!那些纵横纠绕却又暗含至理的纹路,让得人一眼望去,就止不住的有些头晕之感,真不知到底是何人才能篆画而出……
凌羽如是闭目盘膝枯坐半晌,别说是侥幸晋级了,到得最后,甚至连心境都是有些躁乱起来。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为何自己心烦意乱了——他是想起远方那个小小的唤作“彼岸”的山谷了……
彼岸谷中,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巧笑倩兮,手持一束刚刚摘起,尚还滴着露珠的彼岸花,双臂轻张,轻盈而来,似是要把那远方的他轻柔的拥入怀中,再低低唤一声“羽哥哥”……
彼岸谷畔,那掩映在似是终年不散的雾气之后,绵延成一片的青砖碧瓦前,一个身着绛紫华裳却是满面牵挂的中年妇人,斜倚朱门,遥遥北望,似是在无声呢喃:“小羽,你何时归来……”
“小羽又何尝不日日挂念你们,只是……”凌羽狠狠甩了甩头,似是要把这些幻象赶出心去,以还自己一个清静无为的心境。然而,一切终是徒劳,这些纷繁的幻影似是早已在他心里扎下根基一般,挥之不去,斩之不断。他注定要与这些牵挂羁绊一生啊,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割舍而去呢……
还差些时日便是一年了啊,这一年来,表面上看来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转瞬即逝。然而,经历过这最初一年的苦痛蜕变,又有谁能走进凌羽内心,读懂他这风轻云淡背后的苦楚与煎熬?或许,会有吧,只是未曾得见罢了,一定会有的……
凌羽颓然一叹,自石台之上迈了下来,徐徐向那演武场行去。看来今日是突破无望了,既如此,便去瞧瞧莫离比试吧,也不枉负这丫头一番心意。一念及此,凌羽嘴角也终于扯起一丝弧度……
正午,演武场。
凌羽一走进这片极为广阔的演武场,一股巨大的声浪便是率先向他袭来。举目四望,此时的演武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声浪滔天。置身其中,就好似进了那热闹繁纷的塘市一般,让得一向喜静的凌羽,边走边频频皱眉。
今日的演武场,业已筑起十二座石台,石台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为号,这些石台高约丈许,呈扇形将那最初的观礼台围于其中。观礼台上,一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青冥高层,一个个正襟危坐,望着周围台上打得火热的青冥弟子,不时点头品评一番。
凌羽随意寻了个相对僻静些的地方,撩衣坐于椅上,抬首向那激战正酣的台上望去。其面前所对之石台便是巳字台。昨日之时,凌羽已然看过莫离之帖,因此,他自然知道,莫离便是于此台参加盛典。
稍过片刻,巳字台上激斗便已落幕。这时便有一执教堂执士手捧朱漆锦盒走上台来。那执士自锦盒中取出一枚与凌羽昨日所见一般无二的徽章,亲手递于那晋级成功的新人弟子。那弟子小心将徽章戴于右胸衣襟之上,而后躬身一礼,退下台去。一场比试,便是如此告终。
对于此间规矩,凌羽自其他新人口中,也是略略知晓一二。这晋丁盛典,便是所为考核新人是否达到丁级弟子标准而开。每一座石台之上,皆有几名事先选拔而出的丁级弟子坐镇,这些个丁级弟子场场轮换,以养体力。但凡参加盛典的宗中新人,皆需在那主持执士唤到名号之后,上台与那丁级弟子对战。这丁级弟子,无分修为高低,皆需自行压制为四品影虚之初始阶段。台上一侧,立有一炷长香,以长香燃尽为限,若是那新人在丁级弟子手下尚未败北,便算作晋级成功,自此便亦属丁级弟子之列;若是时限未到,新人便已落败,则视为晋级失败,由执事堂负责发放一定的川资路费,而后逐出宗门,永不招用。
对于此点,凌羽还算是颇为满意。若这晋丁盛典只是单单考量新人品阶的话,未免有失偏颇。毕竟修为高低并非是衡量实力的唯一标准,这些新人当中,菱晶品阶亦是有所差异,不一而足。菱晶若是高等品阶,其攻击力自然强悍,也不一定非需晋级四品影虚,方才能在那些丁级弟子手中得保不败。若是宗派当真只以四品影虚之界去留新人,那凌羽恐怕连参加盛典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驱逐而出了。
“汪林上台!”
凌羽正在下面暗暗思量,那台上的主持执士却是忽然唤出一个极是熟稔的名字来。凌羽微微一笑,想不到还没等到莫离上台,便是凑巧碰到了汪林,他可是有一阵子没见到这与自己一路闯荡至此的同伴了,也不知现在的汪林又是何等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