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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梦美的愿望

‘这是29年,又71天前的记录。’

‘自本馆第一次投影以来,已经过了44年又138天。’

‘不用多久,就能迎来,第250万名来客了。’

‘本商场1楼,有鲜花,柜台。’

‘要提前,定好,最漂亮的,花束...’

她的声音轻了下来,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雨水静静地打在了她那沾有泥土的胸口上。

‘这位客人,能跟您,说说话吗?’

“当然了。”

‘在客人您,到来之前,我曾想过,无数次。’

‘馆长先生和,同事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下一位客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呢?想过好多好多次。’

‘然后每次都是,同一个结论。’

‘也许大家,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会这么想,一定是因为,我坏掉了吧。’

‘我进行过自我诊断,想查找损坏的地方。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出问题所在。’

‘一定是,自我诊断程序里,存在未知的错误吧。’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瞳的焦点对准了上方的雨滴。

‘客人您来的时候,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果然还是,我错了。客人并没有,忘记我。’

‘这么一想,我就很高兴。’

‘可是,那也是不对的。’

颈椎部的马达发出了浑浊的声音,她的脑袋微微动了动。

‘我并,没有损坏,坏掉的是...’

她那光学树脂的眼瞳中,映出了整个世界。

映出了阴霾的天空。

映出了浸水的大地。

映出了毫无人烟的废墟。

‘为什么,会这样呢...’

雨到现在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面对无言以对的我,她微笑着说道。

‘我还能记录一次。’

‘这位客人。’

‘作为对本次,参观的纪念,请您说点,什么吧...’

她的瞳孔直直地对准了我。

此时此刻,我终于知道了。

无法向一个人说实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无法告诉这个体型娇小的,少女外形的机器人。

告诉这个由人类所创造的,为人类尽心尽力的,小小的存在,真相到底是什么。

“好好听我说。”

‘恩...’

“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来接你的。”

‘...您的,意思是?’

她的脑袋歪了一点点,问道。

“那堵墙的后面,是你新的工作场所。”

我指着伫立在远方的封锁墙。

指着墙对面那一望无际,毫无人烟,浸水的荒野,说道。

“无论是你的搭档投影仪也好,还是你的同事也好,大家都在那里等你。”

“客人也是座无虚席,等着你的到来。”

“大家都很期待你的解说。”

“今天你就要去那里工作了。”

“然后你就能继续你喜欢的工作,直到永远。”

雨不停地下着。

她什么也没有回答。

然后运起全身的力气,眯了眯眼瞳,往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轻声嗫嚅道。

‘那可真像,天国一样呢...’

“恩恩。”

我连连点头。

“是的,就是这样的...”

我就这么静静地守望着她。她沉默了一会儿。

那对人造的眼瞳,仿佛看穿了我身后的什么东西一般,微微抖动了一下。

‘...这位客人。’

‘能听一下,我的愿望吗?’

“当然了,什么愿望?”

‘我的,护耳后面,有个插槽。’

‘我的记忆芯片,就插在那里。’

‘那里记载了我的所有记忆。’

‘全是一些,美好的回忆。’

‘能帮我,把它送到,新的工作场所吗?’

‘只要有,新机体的话,我就能再次,开展工作了。’

‘就能继续,为人类,服务下去了。’

‘其实...’

‘说实在的。’

‘我并不需要,天国的。’

她一边说,一边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可是,万一要是...’

‘要是我被,天国召唤,而去的话...’

‘这位客人...请您,替我祈愿。’

‘请不要将,天国,给分开。’

‘请不要将,机器人和,人类的天国,分开。’

‘我想,一直...一直...’

‘为人类,服务下去...’

“知道了。”

“我会送过去的。”

听到我的回答。

她沉默了下去。

仅仅数秒钟的沉默,却仿佛永恒般的长久。

‘...恩。’

‘谢谢,您了。’

‘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她的眼皮微微颤动着,然后就这么一直睁着。

大概是眼睛也闭不起来了吧。

‘这位客人?...’

‘...您在,哪里?’

说着,她想转头寻找,可是就连这也做不到。

‘这位客人...’

‘您到底,在哪里呀?...’

连眼瞳的焦点也聚不起来了。

‘...为什么呢?’

‘看来我还是...坏掉了,的样子。’

‘我是,廉价版,所以,无法流泪...’

‘要是,有搭载,流泪机能,的话...’

‘那我,一定会,哭出来的。’

‘眼泪,一定是,停不下来的。’

‘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我真的是,太幸福了...’

‘这是...为什么呢?’

‘看来我,好像是,坏掉了呢。’

她的眼眶中积满了雨水,顺着眼角不停地流了下来。

看起来,就好像在哭泣一样。

‘这位客人...’

‘我最喜欢...下雨天了。’

‘下雨天,会有好多...客人,前来光顾。’

‘为了随时,都能以,万全的姿态...’

‘做好,迎接工作...’

‘请来参观一下,天文馆吧。’

‘这里有着,无论何时,都绝不会消失的,无穷光辉。’

‘满天的星星,正在等候,大家的到来。’

‘请来参观一下,天文馆吧。’

‘这里有着,无论何时,都绝不会...消失的,无穷光辉。’

‘满天的星星,正在等候,大家的到来...’

‘请来参观一下...天文馆吧...’

‘这里有着...无论何时...’

‘都绝,不会...’

‘消失的...’

‘无穷...’

轻启的薄唇,滋润的眼瞳,以及淡淡的笑容。

她就保持着这个样子,再也不动了。

就这么继续看着她最喜欢的雨。

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一脸幸福地看着。

寒冷刺骨的雨不停地下着。

我用手指分开她湿润的长发,摸索了一下耳朵后面。

插槽已经松开,树脂制的卡片露了出来。

想来是她在最后时刻自己将它弹出的吧。

我小心翼翼地将芯片取出。

同时,她的上半身就这么浸在了泥水里。

存储卡跟烟盒一般大,还留有一点余温。

就在我的掌心之中,渐渐地冷却了下来。

我从防水外套里取出防水盒。

将存储卡放了进去,关紧盒盖。

哗哗的雨声之中,传出了好多机械的驱动声。

那是扫荡战车接近的声音。

我抬头望向那无止尽的雨世界。

然后将榴弹枪丢进了水洼。

以后再也用不到它了。

雨,现在依然下个不停。

怀中,贴身藏着她的内心。

我默默地走了起来。

星星到底会在哪里呢?

哪里才能看到星星呢?

在这个坏掉的世界中心,我只是一心考虑着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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