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害见孙婆婆等走远,想这中原江湖上这般多厉害人物,那公仲子若欲统治中原武林恐怕难上加难。好在他四害只图报了昔日少林掌门那削耳残害之仇,别无其它,他等当年为祸江湖也是野心过强,而今兄弟四人便是老四也以五十余几,心下早有萌生退隐江湖之意。只那公仲子早年间在荒山趁救过四害性命,四人虽是为害江湖,也晓知恩图报。公仲子自诩御毒天下无匹,他等也无可耐何,只好依允他罢了。当下诸人一路回转,寻公仲子而来。
公仲那日带一干人往东边大道追寻,刚行大东边一坐大庙,只听得大庙人声噪杂,许多的香客来往下绝。众人行到近处,下马来,上了庙院台街,往前便是一座大鼎,大鼎内插了许多香蜡,香烟袅袅。这大庙附近向来人烟稀少,荒草杂芜,庙门也曾稀疏破旧不堪,不想忽忽数日间便有了生色回春之象。
公仲子向四下一观,见四下许多地方都是新上之漆,大店的神相也是新塑,四下隐约难掩旧日残景。只见那边殿内转出一人,身后跟着两个小沙弥。公仲子见那人头上长着许多肉瘤,那白眉毛白头发下面貌却如婴儿新生般,十分英俊活泼。只见那僧一身灰袍拄着杖踏出店门,站在廊檐之下慈言道:“贵客到,老僧有失迎讶“。
公仲子见那僧相貌,心中吃惊,江湖曾传言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公仲子今日无端欲他,难道有什么劫数不。当下道:“我公仲子今日得遇泥菩萨,真是幸会,不知菩萨为何到此“。
泥菩萨道:“老僧向日云游四方,那日过此,见这庙荒芜破旧,殿后却隐有佛光放出,知此地昔日乃佛家宝地,不可芜了,便就此落了脚修祀一新,又招了几个小沙弥来招料,过些时日,老僧依旧是要去的“。
公仲道:“向来人言,菩萨了事如神,不知是真“。
公仲子攀上庙门,站在廊檐之下,泥菩萨引着诸人向后殿茶叙行去,二人坐下,沙弥送上茶来,泥菩萨方道:“毒圣公仲子,老僧闻名已久,先生今要何去“?
泥菩萨并没有正面回答公仲子,但公仲子隐约觉得泥菩萨有言要说。便道:“江湖断言泥菩萨料事如神,翁多有不信,求菩萨赐教“。
那泥菩萨乃当世异人与赤龙神结交,也因观其星象,此人乃能为其渡劫,他一身泄露天机太多,今日也到劫数之日,遇那公仲子,也是天星命此。当即道:“施主,天星有异,你我今日有缘,老僧当直言不讳,恐施主怒冠,还请施主见谅。“
公仲子道:“菩萨即如此,不言也罢“。
公仲子观泥菩萨言语,已知其言必有中,只怕是祸事,当即便令其止住。站起道:“告辞“。
泥菩萨知他心意便道:“即如此,老僧不做多留,两日后施主若有危难,直向西北行去,且莫回头“。
公仲子已拂袖出了茶叙,听他这般言到,心中暗记,转眼领着诸江湖左门之人已去了好远。他一路心神不宁,行到半路又转身回来,待到得大殿之前,只见一个小沙弥迎出道:“施主,师傅知施主必回,命我告诉施主他已经出山云游去了“。公仲子听此,一时怒起,伸手提起那小沙弥道:“往那边去了“。那小沙弥全身害怕的啰嗦道:“后山“。公仲子放下那小沙弥直往后山追来,未行多远,他一时怒起,点起火把,把个庙宇引得火光冲天,庙中人四下奔救,他却往后山深处,一路暴追。
方在此刻,无端雨起,天色暗淡,一声霹雳响过,只听那山林背后一人呻吟呼救,众人寻声而去,只见一根大树下压着一人,枝杆刺得那人遍身是伤,鲜血淋漓,公仲子走近一看,此人正是泥菩萨。
公仲子见泥菩萨如比,心中一阵快意,跟着四下命人将大树抬开,上前将泥菩萨抚在道:“菩萨何故转身便就离开那庙,若不是我等及时赶到,菩萨只怕是…“他抚起泥菩萨,众人找了一处岩壁避雨,泥菩萨喘吁一会儿方道:“多谢施主相救。“心下却暗自唏嘘道:“只怕躲过一劫,又生一劫。“
公仲子道:“菩萨不必如此,看菩萨这般模样,想是受伤不情,不知现下菩萨要往何处,公某等送菩萨一层。“
泥菩萨腿上被树叉蛰的不轻,鲜鱼兀自未停,只见他咬着牙拨掉了树叉,额上已是冷汗涔涔。公仲子与公叔子乃是同门师兄弟也颇懂医道,只见他就崖边随意采了些野草敷在泥菩萨腿上,那血便止了。
泥菩萨本已上了年龄,更遭这天遣,那原本如婴儿的脸上瞬间便多上了几道皱纹,只听他道:“施主,如今老僧这般是再不能行走的了。只好回先前庙宇暂养许日才罢“。
公仲听他这般言,便佯装道:“适才公某过那庙殿时,见四下火起,恐怕此刻那处早已化为灰烬了。“泥菩萨心里暗忧,他已知这火必是他公仲子所放,当即合掌道:“阿弥托佛“。
公仲接着又道:“菩萨言道你我有缘,不如暂由公某照料菩萨些许时日,待菩萨伤好且去“。
泥菩萨望向岩外风雨,山林间滴滴溚塔,那般飞禽偶尔啼鸣两声,便从这头钻向那头,刹时雨住风修,天边雲霞冒出,泥菩萨将眼光挑向天边若有所思,忽道:“即如此,就有劳施主了。“
公仲子见这山凹里曲曲拐拐,便吩咐众人,扶了泥菩萨,众人原路回转,经过那届宇,只见那庙宇并未受多大损毁,只后面几间客舍燃尽,其余皆完好。公仲子心想这一场雨到令其免了一灾。见天色向晚,便吩咐众人在此留宿。
那众沙弥见泥菩萨回转,纷纷上前跪下欲言,见公仲子在旁便又止住,泪留不停。
泥菩萨见此不由心酸道:“众沙弥不必言,我心自知,尔等自顾看好这佛院便罢,日后必成一家大功德“。
众沙弥回答一声是,泥菩萨吩咐备下一些斋饭来,众沙弥方各自去了。
且说当下僧人引一众到僧房歇息,公仲子相陪泥菩萨却自在一处。泥菩萨坐于蒲团之上,公众子自引坐在坑亲,二人之间隔着一个茶几,公仲子端上茶来先自抿了一口方道:“菩萨今日之言何意。“
泥菩萨看了一眼公仲子道:“施主要问我今日说了何言了,却什么也没说,何意老僧更是不知“,他今日逃过一劫便不欲再多言生讳。
公仲道:“即然你晓你我有言,何不将话说穿,何必遮遮掩掩。“
泥菩萨听这般说便道:“老僧当言之的早已说了,施主好意救我,我岂有不言之理。“
公仲道:“那好,菩萨今日言道,我若遇灾难,径往西北而行这是何意“。
此时天色已晚,一轮明月越窗而入,把室内照的甚是明朗,时有清风飘动,那室内火烛左摇右摆,显然有欲灭之意。泥菩萨挑了一下灯花,那火光稍比先时旺了一些,只一刹时,普的一声却彻底灭了。
泥菩萨神思存念道:“天地如此明朗了,灭了也好。“
公仲子听这话显然含有深意,随时取出火石,呲的一声又将那灯花点燃了起来,走身又走到窗前,将窗门合上道:“夜深天寒,还是把这窗关上才好“。
泥菩萨微微点了点头道:“施主欲为之事,老僧劝施主早些罢手才好,烛火虽明,却难抵清风徐来,江湖之大,逆风而行必有浪起“。
公仲皱了一下眉头道:“菩萨即知我命,何不替公某改改,何必非要西北而行。“
泥菩萨因伤事严重,微微合着眼,半打着盹,只当没听见公仲子这话。
公仲子又道:“菩萨,我公某向来在江湖上行事,怎生的灾祸没历过,二十年前公某便当自己死了“。公仲子说这话显然是在告诉泥菩萨他不信他此言。
泥菩萨一生渡人不能自渡,多遭劫难,心下暗想我今日若渡得了此人,他日后若改过从善,岂不是功德一件。便道:“施主若欲称霸武林,只安心这二日便是,你便守在我身前,那儿也不去便可,纵是天崩地裂,天雷轰击,你我只在这里就是。“只听他口中不断宣言佛号,颂读法经,再不与公仲子言。
公仲子见他这般甚是怪异,便言道:“菩萨这是何为“。
泥菩萨心意已绝,那公仲子所言他如是不闻,已不再做答。公仲子又连叫了三声菩萨,见其如此,便已会其意,便欲推门出来。刚行至僧房门前,他踟蹰了半晌,又退回坐下,见那灯油即将燃尽,又伸手挑了挑,过不多时,也仍旧灭了。
公仲子见泥菩萨如此,心中血涌如潮,他起身在房内来回的跺着,如此过了两个时辰过去,窗外月光隐退,僧房里彻底暗了下来。
朦胧中他走进泥菩萨身侧坐下,也不知何时睡去。
天色渐明,他走出了僧房,独自一人漫无边际的行走,他记着公仲子一路要他向西北而行,他便一路往西北方向,却不想前方荆棘丛生,他也不顾,隐约觉得荆棘甚是刺人,低头一看却原来自己衣衫撕破,全身到处被刺得鲜血淋漓。有一刻他已无法行走,但忽听得身后隐约一片杀声,他只觉心慌,隐约有不祥之感,脚上一使劲,不觉又飞奔了起来,身后喊杀之声越发响亮,他回头一看,只见许多人提枪拿剑向他冲来,他原想放出毒烟,一时心慌,一人已举剑刺进了他胸膛,他拼命向那人推出一掌,那剑连人飞身退了数丈,只见他身子热血涌出,这一剑刺重要害,他已难以撑持,不由便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想脚下失重,踉跄坠入了一个万丈悬涯,就此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