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风和的脖子还隐隐作痛，那个混蛋的脚劲真大，不过也没有封子谦的拳头力道大，打的那小子血流满面屁滚尿流，着实解气！
两个人钻进一家小酒馆，封子谦要给曲风和压压惊。两杯酒下肚，彼此的话多起来。
“你那件儿辽白何以卖了八千多？”封子谦若无其事地问道。
曲风和眨巴着小眼睛，搓了一下肥脸，神秘道：“做局儿啊！干我们这行哪有那么多老实的？全他么的是假正经，表面上是正人君子——比如鄙人——要想手里的货卖出好价钱必须得动动脑子！”
全是邪念！封子谦苦笑：“如何做局儿？”
“这里面可全是学问！譬如这次，我找了三个人，一个是放风的，把我手里有货的消息散布出去，营造神秘氛围，然后还有一个是牵驴的，在我这拿一件儿差不多的辽白，价钱是商量好的，五千大洋。然后再放风，我这还有货，不明就里的伪收藏者就会闻风而至！”
曲风和专吃这晚饭的，加上脑子活络，敢想敢做，但这局儿做得有点复杂，就为了八千元钱而已。
“现在到了关键时候，安排两个牵驴的相互抬价，抬到没人敢出钱买，这时候便有人开始动心了，搜索相关消息，五千元卖货的消息自然会被他知道，现在涨到了一万，他得砍价，就八千了！”曲风和喝一口酒笑道：“就这么简单！”
“实际只值二百元？”
“不一定，赝品铁定不值钱，真品也要参考市场价。那件儿辽白还是你老父亲匀给我的呢，一千元买的！”
封子谦沉默地点点头。父亲一千元卖的东西转眼被这货卖了八千！所以父亲不适合做收藏品投资。
曲风和讪笑一下：“今天这事多亏你，不然我就惨了！那帮王八犊子都不是啥好玩意，坏事做绝，钱估计也不是好道儿来的，不骗他们骗谁！”
“可你惹上麻烦了。”
“再找我麻烦我就报警，他们没有确凿证据花了八千买我的货，况且古董投资投的就是眼光，其实我可以卖更高的价钱——就像你家老爷子买那件儿银器一样！”
封子谦脸色一变：“我爹买的那件儿银器是不是中了局儿？”
曲风和摇摇头：“我看不透啊！”
方才还以收藏界大家自居的曲风和，却话锋一转，他看不透什么？是那场骗局还是那件儿蹊跷的银器？
“不明白，直说！”
曲风和思索片刻：“老爷子花十万拍得天玑玲珑盏的事在收藏圈儿里早就炸锅了，一时间成为城里的大事。我说的看不透，并非是局儿，因为我到现在为止还看不出是怎么做的局儿，所以圈内人士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封子谦凝神注目盯着曲风和的胖脸，他说的每个字儿都记在心里，要想解开谜底必须要多方了解情况，排除各种干扰，才能抵达真实。
“有人说十万元不贵，还有升值空间；有人说只值一万元，九万打了水漂——直到前段时间拍卖会上出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玲珑盏后，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什么道理？”
曲风和傲然一笑：“这场局儿之大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且听我分析，不对的地方你指正。老爷子花了十万元够得玲珑盏——不管是珍品还是赝品——如果是赝品，对手玩的就跟我玩的一样，毫无新意。”
“你认为玲珑盏是珍品？”
“此局高就高在这！老爷子重金投资玲珑盏的消息不胫而走，也有传言你爹得了玲珑盏后去北京琉璃厂大古董行请专业人士鉴定，鉴定书都拿到手了，本来可以成功转手全身而退，就在这当口，又出了一件儿玲珑盏！”
封子谦点点头。
“这件儿玲珑盏的售价让人大跌眼镜——一万元成交的。这是此局儿的玄妙之处，前有老爷子的影响，按理说这件儿不应该低于十万才对，为何做反了？我想有三种可能！”曲风和伸出两根手指神秘道。
这是封子谦关于父亲投资玲珑盏最详细的分析。父亲的眼光没有错，错就错在他没有跟市场经济挂钩，简单地认为珍品就能升值，岂不知升值空间已经一次性透支了。
“第一种可能，你爹打眼，藏品虚高，卖家出货，这是正常的投资失败问题，你爹若卖了就认赔九万元！反正卖家已拿到了钱；第二种可能，后来出现的玲珑盏是赝品，这个价也对得起玲珑盏赝品了，手法跟鄙人使的一样，卖家又赚了一万元！”
太复杂了！封子谦听得迷迷糊糊：“你说第二次是做的局儿？”
“所以我说做局者是高人呢。第三种可能，做局者先扬后抑的目的还不止于此！”曲风和的脸色有点苍白，小心地看着封子谦：“这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啊，子谦，你我可是过命的交情！”
“快点说吧，别神神叨叨的！”
“做局者不在其利，而是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为了打击老爷子——而且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曲风和突然收住话头，其原因不言而喻。
两次反差极大的拍卖一下便把老爷子给击倒了。十万元不至于要人一命，但那是对有钱人而言，对于封子谦他爹，足以致命！
“如此分析，那个花一万元拍得玲珑盏的人应该是做局者找的托？”
曲风和嘻嘻一笑：“贪图便宜的多的是，十万元的玩意卖出白菜价能没人买吗？我有钱也想买，坐等升值啊！”
“我又糊涂了！”封子谦叹息一声，父亲从来不与人结怨，不会有人特意陷害他。也就是说，如果那件儿玲珑盏被别人买去，结果会有所不同。
所以，曲风和所分析的东西就是一个屁!封子谦对这位损友太了解了。
“子谦，你有事瞒着我！”
封子谦不置可否，靠在椅子里沉默起来。
“跟我说说心里话，到底是咋回事？”
“你帮不了我！”封子谦淡然一笑，曲风和的脑瓜虽然灵光，但到底是搞对缝的，养家糊口不易，现在又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自保都难，哪有实力帮自己揭开谜团？
父亲的事情还需要依靠自己。现在这世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枯，靠自己才是正道。
曲风和微眯双眼掏出一颗烟点燃，喷云吐雾：“大忙帮不上，小忙我很有用，比如分析做局儿的事我在行！”
“给我查查去年赛宝大会的情况。”这是解开谜团的第一步，他要知道父亲拍的玲珑盏是从哪鼓捣出来的，如果是程瞎子做的，立马把他弄瞎了！如果真有人幕后搞鬼做局，定然要十倍百倍地报复！
曲风和重重地点头，掐灭烟蒂，正色道：“这个不难！”
“尤其是哪件儿玲珑盏的主人，摸清他是谁！”
“这个……也不难！”
“然后找到程瞎子，一周后我要见他！”
曲风和满口应承，心里却直敲鼓：这几件事虽然不难，但要整个水落石出也得废牛劲。
“还要找到上一届买卖玲珑盏的人是谁，咋样，这个难吧？”封子谦喝了一口啤酒，这件事也挺重要，因为当父亲参加拍卖的时候突然又冒出个一模一样的玲珑盏，如果能证明是赝品，则完全可以认定父亲哪件儿也是赝品，始作俑者乃宝庆阁无疑。
曲风和突然来了精神，笑道：“这个可真不难！那家伙我的一个藏友……”
“约他出来谈谈！”
曲风和立即摇摇头：“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这场局之大不是你我可把握的，做局者不仅财大气粗还精于算计，否则可能费这么大的周章吗？”
封子谦也点点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巧合！”
“绝对不会是巧合！我可以断言，下次赛宝大会上铁定还会出现一支玲珑盏，价格可能让你目瞪口呆！”曲风和压低了声音：“这叫什么？反起道而行之！这年头啥最好用？钱啊，有钱能使磨推鬼！”
钱的确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