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块铜板,长九寸,宽三寸,厚三分。正中间是一个太极图,也叫双鱼图。一条光滑圆润的曲线将圆一分为二,从那个方向看,这条分割线都完美之极。如果能把这铜板上的双鱼重叠的话,就会发现两条鱼的大小分毫不差,精确之极。图中的双鱼以颜色区分,黑鱼凹陷,中间的白点突起;白鱼凸起,中间的黑点凹陷,背面则正好反过来。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件精致到无与伦比的工艺品,简直太精美了,他甚至有些怀疑后世是否也能作出同样的东西来。
彭啸擦去铜板上沾上的血迹,太极图的两边各有两个小字,左边刻着“工”、“铜”,右边则刻着“炉”、“炭”。这就是那男人临死前递在他手里的东西。他回想了一下,那男人还提起了刘文静,说是刘文静杀了他,是那个他所认识的“前”纳言刘文静吗?
杀人的动机有很多种,但总结起来无非是为仇或者为财。这个男人的死不像是仇杀。而且一般来讲,报仇的人更愿意正面下手,以便能看清对方脸上的恐惧神情,体会那种酣畅的报复感,而非背后捅刀子。那男人最后喊出了宝藏两个字,所以彭啸判断这件血案应该与财有关。
彭啸想着想着,渐渐的有些兴奋起来。一提到宝藏他的脑海里就会出现“芝麻开门”的声音,人走进去连脸都能印黄的一山洞金子,还有“阿拉丁神灯?”,“阿肯宝石?”,“魔戒?”……
有宝藏一般都会有地图,也许手里的这块铜板就是地图。彭啸急切的开始研究起这块铜板来。他把上边的四个字,按照两两、三三、四四的组合排了一遍,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像是人名或者地名之类的组合。
不管他是用火烤,还是用水擦,铜板上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图形或者文字了。一直看到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彭啸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彭啸感慨,看来寻宝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从这铜板上找不出线索,那就从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身上来找,他决定第二天去一趟金吾卫衙门。因为这男人最晚也会在明天一早被人发现,他就可以先去衙门查到这个人的身份,然后顺藤摸瓜地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彭啸决定先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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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条巷子外的刘府密室里烛火或明或暗,映衬着刘文静的脸也阴晴不定。眼前的三个汉子耷拉着脑袋,没有人敢抬头。
刘文静忽然爆发了,他抖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设问,设问一般就是挖坑,可总有不识相的人要往“坑”里跳,一个汉子呐呐的说:“铜板……”
刘文静扬起手里的“铜板”抽在那汉子脸上,“铜板”立即弯了,“这是锡,是锡箔!店铺牌匾上写的字就是用这个东西,你们连铜和锡都分不清!?”
另外一个就说:“天色有点晚了,我们没看清……”话还没说完,头上挨了刘文静一记。
“看!这上边画着什么?”
“蛤蟆……”
“蛤你妈!蠢货,这是青蛙,上边的那个圆看见了吗?那个就是井口。这是学堂里夫子教学生用的刻板。这是在骂你们那,知道骂你们什么吗?!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刘文静气得脸色发青,破口大骂着,他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三个汉子不敢吭气。
刘文静忽然停下,“你们在哪里动的手?”
“老柳巷子。”
“我跟你们怎么说的?”
一个汉子鼓起勇气,“我们依照您的意思,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就把他制住了,那家伙吓坏了,一看见我们亮出了刀子就把这东西交出来了。天也黑,我们以为……”
刘文静又开始跳脚,“那是他最金贵的东西,怎么就会这么容易交出来?我说没说过,一定在他身上,怎么就不搜一搜?”
“我们也想来着,可忽然有人过来了,那家伙就想喊,老二就从他背后来了一下……”
一个汉子说:“爷,要不我们再去找?反正这小子肯定是个死,我们找到他的尸首,说不定就能找到您要的东西了。”
刘文静猛地一挥手,“算了,一个个比猪还笨,现在出去被金吾卫逮住是要定罪的。我明天一早就去金吾卫看看,兴许运气好,金吾卫会把尸体和我要的东西一齐带回衙门。”
一个汉子有些紧张:“那会不会金吾卫追查下来?”
“你们被人看见了?”
那汉子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们都蒙了面了。”
“追查个屁,宇文一家早已经在江都死绝了,这家伙也早就是个“死人”了,除了我,谁还认识他?”这时一阵风吹过,烛火猛地黯淡下来,几乎就要熄灭了,三个汉子看了看刘文静像是完全隐藏在了黑暗中的脸,由不住打了个寒噤。
刘文静咬牙切齿,“真他娘的,宵禁了,还有人在街上走?”
天光刚放亮,彭啸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彭啸睡眼惺忪,唐朝的店伙计就这么不懂规矩吗?彭啸气得大骂,可门外依旧在猛烈地敲着,彭啸带着下床气,冲冲地过去开门。
彭啸现在的样子很“拒客”,他只穿了一条什么都像,就是不像睡裤的睡裤。这是晋阳府的裁缝依照他的吩咐作的,也许是根本没见过睡裤什么样,也许是裁缝的手艺实在太糟。他的这条睡裤比他的预想短了很多,但比短裤要略长一些,最奇怪的是两条裤腿长短不一,好在彭啸不是个挑剔的人,他对自己说忍了,等有空一定要在京城里找个好裁缝再做几条。
但让人发指的是,刚才下床的动作稍微有些大,系腰的绳子竟然断了!如果不用手提着,那睡裤就会掉下来。也好,彭啸认为,对于他现在的这个扮相,无论是谁也不会有太大的谈性的。
彭啸猛地拉开门,然后愣住了。门口站着的不是客店的伙计,而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皮肤如雪,清秀绝俗,只是一张瓜子脸蛋上满是愠怒之色。这少女比彭啸还冲,她近似粗鲁的一把推开彭啸挤进了屋子,那样子像是妻子突然回家要捉丈夫的奸一般。
不但样子像,动作也像,她正在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的翻箱倒柜。
彭啸现在的样子很狼狈,他的嘴有些合不拢,一只手提着随时可能掉下来的睡裤,像是一座雕像。
那少女显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转过身撅着嘴,怒气冲冲地冲着彭啸伸出一只手,“交出来!”
雕像这时才有了反应,彭啸苦笑着,“姑娘,你要找什么?如果你要找的是东西,你总该让我知道是什么;如果你要找的是人,那就大可不必费劲了,这里除了我没别人了。”
那少女双手叉着腰,“别跟我装糊涂,昨天宇文家的下人给你的东西那?”
彭啸不是装糊涂,他是真的糊涂了,“谁是宇文?什么下人?你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
那少女柳眉一竖,手里变戏法一般多了一把小巧的匕首,那匕首上装饰有些多,看起来华而不实,“装模作样,该死!”
彭啸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睡裤不争气地滑落下来,那少女惊叫了一声,房门猛地关上了,差点打了彭啸的脸。
彭啸也被吓着了,慌乱地提起睡裤,掉头就向外跑。可没跑几步,他就停下了,他转身回到了门前,“喂!姑娘,这里好像是我的房间,既然你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是不是该请你离开?”
门就立刻猛地拉开了,那少女羞红了脸,头也不抬地撞了出来,彭啸被撞得差点摔倒。等他反应过来,那少女已经在客店的门外了,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彭啸被这突然发生的情况弄得一头雾水,他回到了屋里,关上了屋门。那门被那少女粗暴地摔了几次,已经快要脱栓了。
看看屋子里像是狼突豸奔过后的“惨象”,彭啸摇头苦笑。这一下弄得他睡意全无,他开始穿衣服,一件东西从衣服里掉在了地上,然后跳了一下,发出了很钝的一声响。彭啸低头,看见是昨天得到的那块铜板,他猛然意识到那少女要找的东西就是这块铜板。那个粗心的家伙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遍,唯一没有碰的是彭啸的衣服。
正想着,忽然外边又是一阵的吵闹,很快纷乱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了。像是在二十一世纪看美国大片一般,彭啸眼前的两扇木门轰然倒塌,狠狠的拍到了地上,尘土飞扬。门外站在五条精壮的大汉,不用问一定是那少女派来的,彭啸这一次真的不能再忍了……
掌柜和店伙计,还有一些住宿的客人都挤在楼梯拐角的柱子后边往这边探头探脑。
彭啸的屋子里一瞬间安静的让人有些窒息,就在人们有些狐疑地时候,屋子里响起了叫骂声,拳头着肉的声音,呼痛声,家具被砸烂的震动声,掌柜的心疼地直呲牙。过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这次只剩下了**声了。
彭啸一个人走了出来,一只眼睛有些肿。他的鼻子也被打破了,他仰着头用手按着。眼角发现了躲在拐角处的掌柜,“砸坏了你的家具,让那几个家伙赔。”
胜负已分,彭啸一个打五个,胜的毫无悬念。
掌柜的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狠人”的狠人直点头,“爷,要不要报官?”这掌柜的是个“老油条”了,很会来事。
彭啸的鼻血算是止住了,他有些索然,“算了,不必劳动官府了,赔了你的东西就好。”
既然无觉可睡,彭啸决定出去逛逛。
这时的街上行人还不多,这倒是很合彭啸的口味,他本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彭啸忽然停下,他看见了几个很熟识的字眼——“羊肉泡馍”,这真是让人大喜过望,彭啸想也没想就扎了过去。
彭啸竟然被这几个字弄得有些感伤,只是眼前不再是一座座高楼大厦,柏油路面了。
历经上千年的传承与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