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怎么了?”见我出来了,站在一旁的知秋忙迎上来。“没事儿,我睡不着,想到处走走。”闻言,知秋也不再问,但心里不放心,一步一步的跟着静兮。“格格,那不是长恨斋嘛!”才绕过了一处假山,就看到了长恨斋的门匾,那描红的大门,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格格!”见静兮恍恍惚惚的愣在那儿,知秋忙轻唤。“回去吧——”“不进去看看吗?”不知何时,玄烨已站在身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不免身形一僵“静兮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你阿玛额娘教过你,请安的时候都是要被对着人的吗?”玄烨弓着身子,对着静兮耳边轻吐。“民女不敢。”“不敢?那就给朕转过身来!”“民女容貌平庸,恐玷污了皇上的双眼,所以——”“佟静兮!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跟朕说话吗!你一定要这样逼朕吗!”玄烨语气淡淡的,但却带着一丝不可觉察的痛楚,一把拉过静兮,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民女不敢,还请皇上自重。”靠的近了,竟略微问道玄烨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只见他双眼通红,面色微醺,不禁有点担心。“皇上你醉了,我去找李德全来。”“呵——原来你还会担心朕,真好!真好!哈哈哈——”忽然只见玄烨仰天大笑,又猛的低头覆上静兮的双唇。我一愣,但还没等我反映过来,玄烨就忽然失了力气,身体的重量全部倒像静兮,我一人撑不过来,知秋忙来帮忙。“格格——”“快把他抬进屋去!”说着,用手推开房门,抱着玄烨的腰,把他抬到床上躺下。
“格格我去找李德全来!”不等我说话,知秋就奔出了房门。玄烨躺在床上,不时的翻动,但手却一直紧握着静兮的手臂,任凭静兮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奴才李德全给静兮格格请安。”不多时,知秋就带着李德全和太医来了。太医给玄烨微微按摩,我赶紧抽出手来,对着李德全道“快起来,你好好照顾皇上,我们就先回去了。”“哎!”李德全弓身相送,我也没多做停留,带着知秋就出了长恨斋。
月亮高挂,悬于空中,想起刚刚那浅浅一吻,不免心头一颤,以往容若再怎么不正经,但也尊重,每次都只止于额头。脚步微停,回过头,看着那月色中的描红大门,人进人出,眼神微滞,但也只能归于轻叹,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吧,我已不是当初的如画眉眼,你也不是曾经的翩翩少年。弹指流年,也许我们只不过是彼此茫茫人海中的过客,而已。
宫中选秀,每天只选阅两旗,根据各旗参选秀女人数的多少进行搭配,等满蒙两旗选阅完毕,轮到我们那已是四天之后了。
“各位格格赶紧着些,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就要来了,梳妆打扮什么的都利索些!”天才刚蒙蒙亮,就被管事嬷嬷叫醒,接着由礼事嬷嬷带到一个小房子梳洗,还有两个时辰选秀才开始,可那礼事嬷嬷还是催个不行,那唧唧呱呱的声音弄得人心里烦躁不已。我沐浴完毕,只让知秋帮着梳了个在简单不过反绾髻,随意穿了件细纹罗纱宫装裙,就倚在门边看着风景,走来走去的宫女嬷嬷是不少,但却独独不见那曾嬷嬷,再说我又从未见过那曾默默,只能干着急,极力站在最显眼的位子,好让她容易发现。
“您就是静兮格格吧,奴婢就是曾鹛,到让格格等急了。”“怎会!您就是曾嬷嬷啊。”“格格一会儿选秀的时候,尽量站在靠左边,左边的位置靠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一般对秀女很是挑剔,说着从怀里拿出朵梨花,“皇上最讨厌秀女头戴梨花,一是梨花,离之花,宫里晦气的,二是上次选秀皇上看到一秀女头戴梨花,当即就大发雷霆,逐出宫门。”一听这话,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原来他最讨厌梨花。
“宣抚使赵刍之女赵珋撂牌子,赐香囊。散秩大臣他塔喇?疁垯之女他塔喇?綮荭撂牌子,赐香囊。通政使司通政使章佳?郈雲之女章佳?咛儿留牌子……”虽然隔着一层宫门,但还可以微微听到里面李德全那尖利的嗓音。
等了许久,才见里面来了个小太监叫了五个名号,依次排队,我记得曾嬷嬷的话,便站在了最左边,那小太监见如此,望了一眼,也没开口。“内大臣佟国维之女佟静兮——”见李德全喊我的名字,往前一步,福了福身。选秀进行了好多天,玄烨不免有些乏,一抬眼只见静兮站在眼前,一时间竟有些卒不及防。布木布泰当然知道孙儿的心思,眼神一使,李德全随即了然。“内大臣佟国维之女佟静兮留牌子,宗人府丞之妹李元芳撂牌子,赐香囊……”
从殿内出来,脑袋里一片空白,竟有些蒙了。
“格格留步,格格留步,太皇太后有请,烦请格格跟老奴来一趟。”未出宫门,只见苏麻喇姑就跟了过来。“我吗?”“是,格格就跟老奴来吧。”苏麻喇姑微微一笑。
走三道宫门,转过一个回廊就看到了慈宁宫的大门。“佟静兮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起来吧,想不到自上次一别,你到也是狠得下心。”“静兮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布木布泰见此,心中竟有些了然“储秀宫已报,你手上的守宫砂还在。既然你还是清白之身。那哀家就不能辜负了皇上。哀家知道,明珠家的孩子自然是不错的,可是他阿妈已经上书,给他配了两广总督的女儿,哀家看你也是明白事理的,皇上这些年话里话外都存着怪哀家的心思,前些天还和哀家大吵了一架,可你知道人生在世总有些生不由己。”后面布木布泰说的话,静兮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只觉得心里像要炸开了一样难受“不会的!容若说了要等我的,一定是你骗我的!”“哀家有什么骗你的理由呢?你回去就知道了,现在宫里实在经不起折腾,既然你还是清白之身,就请你摆正心思,好好对皇上。若有什么别的心思,你阿妈也保不了你的,好了,你先回府吧,想必这会儿圣旨已经到了。”不等太皇太后说完,静兮已经奔了出去。
“格格,她还是个孩子。”苏麻喇姑于心不忍。“什么孩子,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生了福临了,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东西还是趁早断了。”
出了神武门,佟府的轿子已经等在门外,天阴沉了下来,眼看就要下雨了,知秋筠笋一脸着急,见静兮出来,忙迎上去,谁知静兮一窜而过。知秋筠笋对视一眼忙跟上。
“阿玛!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宫里还没来信呢,你为什么就随便给我做决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容若涨红了脸,青筋爆出。明珠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阿玛了解你的心思,你背后干的事情你以为你能瞒过谁?你知道伴君如伴虎?皇上的意思早朝上谁看不出来?有的时候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芗儿这孩子知书达理,一点儿也不比那佟静兮差。”“阿玛你为什么要逼我呢!你知道儿子的什么都可以不要的!我只要静兮!”说着容若就往外跑,被明珠一把拉住“你想去哪儿?”“不要你管!”容若说着心口起伏不定,明珠一听这话,一巴掌闪过去,力道竟用了十分。“混账!你一个人想死我不拦着你,你不能把我们纳兰家给扣进去!”容若本就身体虚弱,这几天正逢立秋寒症发作,明珠这一掌,容若撑着桌子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格格!你去哪儿呀!等等格格!”静兮跑的飞快,知秋筠笋渐渐体力不支。“开门!开门啊!容若你出来!”到了纳兰府,谁知敲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开门,刷的一下,大雨瞬间倾盆而下。“格格,跟奴婢回去啊!这么淋可要冻出病来的!格格!”找了半天知秋才在纳兰府门前找到静兮。只见静兮两眼无神,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滚!你们都给我滚!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容若你开门啊!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这不是真的他们都是在骗我!”“格格!你到底怎么了!”筠笋看不清局面,急的直跳脚。“滚啊!给我滚!”说着静兮竟瘫坐在地上。筠笋一咬嘴唇,上前敲门“开门啊!小单子!我是筠笋啊!小单子!”无论怎么喊叫,迟迟都没有人来开门,一时间静兮竟笑出声来,嘴里念念有词“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铲地梨花,彻夜东风瘦。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蝴蝶簪滑落鬓捎,知秋忙去捡,静兮一把夺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话语刚落,簪子瞬间断成两半,狠狠的扔在门上。“格格,那可是!”筠笋惊呼出声,看到知秋的眼色,忙止住尾音。“呵!回去吧。”说着脚步一移,往回走。知秋筠笋忙扶住。
人走远了,才见纳兰府有人开了门,小单子眼眶红红的“格格,是我们家爷对不住你。”说着捡起了断成两半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