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江素眠和木青玄醒后,终于找到云凌却又不能找到解救云凌的办法,江素眠便留木青玄在云凌门外守候,自己孤身一人到宅院里搜寻解救的线索。
这里四处的房屋都散发着阴森的腐朽气息,丝毫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江素眠沿着回廊慢慢探寻,在廊脚处,一点小小的碎米粒吸引了他的注意。继续往前,发现还有几处米粒散失在地上,顺着这条线索,江素眠很快在地上发现了一条小小的行走痕迹,脚印不大,似乎是老鼠留下的。那米粒光亮,不像陈放已久,这儿最近必然有人出现。可谁会到这里来?
顺着那条轨迹,江素眠渐渐靠近宅院中心。
与旁边的院落相比,它干净得突兀,虽已是泛着老旧的颜色,但一看就知道常有人打扫。放轻脚步,慢慢走进最中间的大厅,只见一位白发老者端坐在堂上,双目微闭,手持珠串念念有词。
正疑惑,听得厅外传来打斗的声音,隐约辨出是云凌与木青玄在外面。江素眠顾不得惊动座上的老人,双足一蹬,借力厅柱便飞身出去。那在厅外与敌手缠斗做一团的二人,见江素眠出现,皆是吃了一惊,随后就听到木青玄大喊:“江哥哥,这是个怪物,快来帮凌姐姐。”
本就不必邀喊,因为江素眠早在见着这情况时就飞身解云凌之围去了。待听到“怪物”一词,细看一眼和云凌打斗的人,才发现原来是一具披散长发的头颅。
江素眠自认走过不少山河,可这样恶心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更有那双惨白的眼,从瞳仁里不断散出邪恶之气,十分令人不适。这东西动作灵活,云凌虽身形灵动,可因为力量不足,只能防不能攻。看罢,江素眠腰上折扇舒展,从扇骨处露出闪着银光的利刃,一挥手就阻断了头颅的长发进攻,将云凌护到身后。
“青玄,带凌姐姐到厅中去!”
木青玄见况,立刻拉着云凌躲进厅内。此时,厅内那闭目念诵的老者已经起身站到门廊上,聚精会神的盯着那打斗的二人,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江素眠步步紧逼,手中折扇飞舞,严防之时顺将那长发头颅的黑发一片片割断,惹得头颅不断发出愤怒的吼声。眼见头颅退居下风,江素眠手持折扇刺向头颅的双眼,那一旁观战的老者突然跃身而起,将头颅抱在自己怀里。江素眠此一击,用了十足功力,本是打算一举将这头颅斩碎,可半路冲出这老者,不得已收回力道,却还是将老人击飞丈远。老人撞上院墙跌落在地,怀中的头颅欲再度攻击江素眠,被老者用手中珠串缚住,双目尽是不甘却无可奈何的合上,整颗头颅慢慢沉歇下来。
江素眠上前搀扶起老者,老者躲开他,自己站起来,一瘸一拐,犹如怀抱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抱着那头颅回到大厅,将之放入摆放在厅正中的一个锦盒中。
“我原本只要她,可没想到你们两个也跟过来了。”老者轻轻梳理着头颅的长发,盯着云凌,“自从她活过来后,每年都要吃一个美貌的姑娘来维持容颜不老。今年等了这许久,终于等到姑娘你出现,她再不吃人,她就会衰老,我实在是没办法。”
老人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木青玄听到此言,几步跨到云凌面前,对上老者那明显带着占夺意图的视线,义愤填膺:“什么叫没办法?没办法就能随意夺取别人的性命吗?!”
“你们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吗?”老者突然加重语气。
“她是城主的女儿,地位高贵,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发誓,哪怕她要我的命,我心甘情愿给她。可是,她的心里只有王府里的那一位公子。她被歹人劫持,我不顾性命将她解救出来,她好转后的第一件事却是跑到王爷府见那小王爷。小王爷嫌弃她名声被毁,要另娶她人,小姐每天以泪洗面,到了小王爷成亲那天,小姐一个人关着房门,一日一夜不出声,后来她开门着丫头要饭食,我以为她想通了,可再打开她的房门,小姐她却身着嫁衣,悬梁自尽了。
“我是那么的喜欢她,崇敬她,可她一点都不知道。我偷了她的尸身,带到这天地灵气聚集之地,用我族中秘法保存她的容颜不朽,我想就这样陪她一辈子。可突然她有一天,她醒过来了。我好高兴!”说到此处,老者面上显露出沉醉的神色,似乎陷入美好的回忆中。
“她不说话,但一颦一笑都如从前那样,那么动人。我就这样守着她过了好长一段日子。有一回我出去买干粮,回来时见她满身是血,我吓坏了,可是她却笑得十分开心,比以往的任何一次笑都要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位自称道人的男子找上门来,他说小姐是吃人的妖魔,一定要斩草除根。我打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小姐的头颅斩下……小姐又一次死去,那该有多疼啊……”老者颤抖着手,轻轻抚上那头颅苍白的脸,木青玄见到此景,鸡皮疙瘩泛了一身,掉头藏到云凌身后。
“那这头颅是怎么回事?”江素眠发问。
“我舍不得小姐,但我的秘法失去了作用,小姐的身体一天天腐败,我最后只能将她烧掉。火已经点燃了,我却听到火堆里小姐唤我的声音,她唤我‘阿进’。我一直以为小姐不认识我的,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冲进火堆,见到小姐睁着眼睛看我,满脸都是恐慌,我心疼啊,顾不上怎么回事,只想把她救出来。可我只能救回一颗头颅……”那叫“阿进”的老者竟流出了泪水。
“为了保护小姐,我把这里隐蔽起来。我每天对着小姐的头,小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她高兴。她说她要吃漂亮的姑娘,我就去找来给她。你们肯定想知道小姐为什么要吃人,因为小姐必须一直那么年轻啊。只有吃了年轻漂亮的姑娘补充生气,小姐才不会老。你看,五十年了,小姐还是那么美,对不对?”
云凌皱紧眉头,当时下山前为了寻找《山河记》,她曾遍寻古籍,有幸在一本游记中了解到样一个家族,他们能集聚往生者的执念化而为灵,从而守住尸身不腐。可执念所化之灵亦有善恶之分,善者造福子孙,凭依祭祷、祝福长存,而那怨不能消者却要靠着生食生灵来保持不灭,慢慢成为邪魔。这颗头颅想必便是怨灵了。
“这位老伯,您可是鬼离族的?”云凌突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阿进瞪大了眼睛,“我们鬼离一族,向来不为世人所知,关于我们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你从何处得知?”
“你们鬼离族之所以人丁不旺,难以为世人所识,全在于你们所推崇的秘法。你们的先祖本因为怀念逝者而创下这聚灵之法,他们并不知道人的执念最是捉摸不透。有人和善一世,可最后离开时心底存留的全是记恨,有人坎坷一生,但辞世时心事了却,只剩下安详,也有人了无牵挂,任凭子孙如何努力也无法找到他留下的一丝执念,最终只能任凭他被山水给带走。因而,执念不同,所聚成的灵也就有了善恶之分。那些借着执念得以尸身不朽的逝者被供在祠堂里,以供后人瞻仰,同时,善灵护佑子孙,恶灵捕食人心之恶增长力量,驱动尸身进而以子孙为食。当祠堂里不断有人无故失踪,族人们便会开始不安从而开始搬迁。鬼离族不断搬迁,不断有人死去,不管怎样孕育后代,却总是难以兴旺。他们不敢对世人讲你们的秘密,因为一旦有人死亡,就会被当成罪魁祸首。于是,鬼离族慢慢隐匿身份,越来越多的鬼离族人逃离家族,藏于普通族群中,忘掉了秘法的存在。”
云凌走到锦盒面前,仔细观察那念珠后继续道:“你的小姐,因你施法得以保存尸身,又因你选了这块灵地,让她的灵与身体再一次融合,从而能行走自如。可她毕竟是恶灵,你的祝词是无法供养她的,她要自己找食物。她是因为心爱的男子和别的女子成亲而死的,所以她一定会对漂亮的女子有杀心。杀的人越多,积累的怨念也会越强,慢慢的,她就会忘记她到底是谁,只记得杀戮。现在你面前的,是诸多怨灵的合体,早已经不是你的小姐了。你用这念珠镇住她,只能换来一时安宁,她的怨念与日俱增,终有一天,会把你也杀掉。”
“你胡说!”阿进一把将锦盒合上,“这就是我家小姐,我陪了她一辈子,不会错的。”
“你的小姐早在五十年前就不在了,盒子里的,只是一个借住在她面容下的恶灵。”云凌无奈的看着阿进。
“我不信!”阿进抱紧锦盒就要跑开,可仓皇间脚下不稳,连人带盒子一起跌倒在地。厅中的云凌三人见头颅滚落在地,失了念珠的束缚,立刻全神防备。
被长发裹挟着的头颅睁开浑浊的双眼,有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嘴唇里摩擦出来:“阿进!阿进!”
阿进听闻,疯了一般爬走过去:“小姐别怕,我在这儿,阿进在这。”只见那阿进爬近头颅,眨眼间又传来惨叫不已,原来是头颅张开了血盆大口,咬在阿进脖颈上,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创口。
电光火时间,江素眠指间射出利刃,在那头颅意图继续袭击阿进时击中她的左眼,头颅愤怒高涨,黑色发丝像黑色的火苗蹿夺出来,攻向不远处的三人。
江素眠身形灵动,丝毫不给头颅可乘之机。可能是刚刚进食了生肉的原因,头颅竟没有一丝被伤的颓态,几番对阵下来,江素眠与头颅的打斗陷入胶着。此时,江素眠还要保护云凌与木青玄不受攻击,行动受限,守多于攻,很不轻松。
云凌屏气凝神,试图使用灵力,可这恶灵身上的气息令她非常难受,似乎自己体内有什么被它吸引,好像一旦与它接触,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她还必须集中精力去压制那一股力量。
木青玄一只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袋里不停搜找,好一会儿终于摸出一对打火石,开心的举到云凌面前:“凌姐姐,用火。”
云凌愣了片刻,瞬间恢复精神。木青玄的这一举动提醒了她,没有灵力一样可以制敌,同样,过于在意反而会带来忽略。
木青玄手持打火石,不断敲击闪出火花,云凌轻轻挥动手臂,那火花瞬时闪成耀眼的火焰。果然如此,每一次使用灵力似乎都是不经意间,一旦刻意从身体四周去寻找灵力来使用,反而没有丝毫作用。
火焰长成火幕隔断江素眠与头颅的打斗,江素眠收扇回到云凌身边,那头颅几番想要突破火幕阻碍都无果,在另一端厉声叫喊。
“直接将它烧毁了罢。”江素眠捂住木青玄的耳朵,避免那刺耳的叫声传进木青玄耳朵里,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