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光黯淡。
一抹光穿透过细碎繁杂的树叶,零零碎碎落在一女童身上。在一片黑暗中,照亮了她半边脸。
黑发随意扎在头上,一身简便玄衣。大概年龄尚小的缘故,身材纤细。
这女童气息平稳,蹲立在树干上却如平地。如若不是走进细看,很难察觉这里有人。
她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仿佛想要看透什么似的。又张嘴轻声喃喃:“长安城内……世子府……于墨茗……”
是的,这里是长安,繁荣长安城。
距树不远处灯火依燃的砥府,几个大字在其门上木板——世子府。
人影轻晃,有人渐渐从府中走出,缓慢的脚步随风传来……
女童瞳孔微缩,把背着的紧握匕首的手缓缓移上一些。
那来人步履沉稳,渡步悠闲,身着素衣,是一男子。
那男子远远看去就觉面容姣好。只见他轻挥手中扇子,脚步慢慢停下,转过身去,注视着不远处几簇盛开的野花。
从背面看,男子如墨般的发由一玉簪扎起,一举一动都仿佛带有无限韵意。
女童眯眼看清男子,握匕首的手紧了一下,她轻轻垂头,刘海下一片阴影。
她嘴角微勾,握紧那匕首,双脚使力一跃,玄衣翻飞。她在黑夜的空中快速靠近那背对着她的男子。
匕首在月下寒光凛凛,女童一个转身,手上又快又准,离男子的颈仅差半米。
电光火石之间,谁知那男子突然转过身来,顺手抓住女童握住匕首的手,紧握不放。
女童一惊,快速收手。又见无法挣脱那只已经抓紧的手,只好迅速伸腿,朝那男子腹部踢去。
男子适时收手,一个转身带起素衣轻飞,轻巧躲过女童那毒辣的一脚。
刚站稳脚步,那女童的匕首又猛然贴上来。
男子气稳神定,闪身躲避着一次次贴身而上的匕首。
“身法轻盈,匕首喜贴身而攻,招招狠辣并无过多杂余动作。这莫非是……迦莫盟的武学?”男子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女童动作丝毫未停:“你猜?”
世子并未接话,只是再笑:“薄如羽翼,遇光而亮,背光而暗。这匕首,名为迦南?”
女童微微一愣,手上一瞬间的停顿。
男子把握时机,扇子一挥。尖利的刀刃从扇中闪现,一伸手把扇子架在女童颈间。
他似乎打了个手势,两个侍从便从后边匆忙跑来,控制住女童。
男子依旧面带微笑,轻挥扇子,看向女童。
这女童大概也只有十岁左右,头发微乱,脸颊小巧。因为垂着头的缘故,只能大致看出精致的五官。
夜晚的树木在风的吹摆下,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细小声音。微风拂过,吹起女童玄色衣袍,矮小瘦弱的身材有些惹人怜惜。
他不自觉伸出手去,挑起女童下颚,想要看清发下女童的面孔。
女童顺从抬起头,缓缓睁开一双灵动茫然的眼,害怕般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子。
一张可爱精致的脸连同清澈的瞳孔暴露在男子的视线下,男子收回那双挑着女童下颚的手,轻笑出声:“别怕,我只需你回答几个问题即可。”
女童声音微微颤抖,清澈的眼以可见的速度朦胧了起来:“……什么……问题?”
“为何要来杀我?”虽是质问的话,从男子嘴中说出,却多了一种温润的问道。
泪从女童眼中慢慢涌出,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我……我是被迫的!”
“哦?此话怎讲?”
“我被下了毒药,他们说我若不来杀你,便会死于今夜。”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男子笑着。
“不……不知。”
“世子,于国世子,名为于墨茗。”男子对上女童的视线,又是一个微笑:“你可……记住了?”
这男子容貌如画般精细,又气质非凡。笑时嘴角微开,角度恰好,眉眼弯弯,眼睛深处仿佛荡开一圈圈涟漪,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望着这张脸,女童微楞,回过神来赶紧点头,身后已惊出一身冷汗。
堂堂迦莫盟最小却排行前八的暗杀机器,如今第一次被人抓住了不说,就连伪装都差点破功。
她内心默默吐槽,又极速思虑着逃跑计策。
还在思虑,一阵掌声却轻轻响起。
女童瞬间回神,望向含笑正在拍掌的男子,暗感不妙。
男子悠然的声音传来:“戏演的不错,一开始比试时便未用下全力。如今假意落入我手,实际上是想近距离接触,再趁我不备,默默暗杀?”
男子收回掌声,笑容未止:“刚刚我若继续问你毒药之事,你便咬碎嘴中毒药,先让我为你把脉,认定你确实无辜。”
“之后再骗我府中解药,因为你早知解药我府中定有。就算我不给,凭你的身手,你也可以去偷?”
女童内心惊讶,面上还保持平静。
男子扫女童一眼:“既然如此,带下去斩了吧。”
侍从领命,架起她便要走。女童面色苍白,突然咬唇说到:“世子留我下来,我可做任何事。”
“例如?”
“助你登上王位,一统天下。”
男子听见,却又轻笑起来,高挑挺拔的身子走到女童面前,又说到:“这个不需要,你只需要做我书童便可。”
“书童?”
“是的,书童而已。我只是寂寞罢了。”男子声音黯淡下来,又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来,牵起女童的手,脱离侍从的控制,向世子府缓缓走去。
走入世子府时,女童微微一笑,微微摇头。眼眸寒光闪过,又清澈依然。嘴中倒无声自语:“此为局中局中局……”
第一局,我设计想潜入他身边,被他识破。
第二局,他设计要让我死,后来又将我留下。一是试探,二是骗取我对他不杀之恩。可惜,我不是普通刺客。
而我布下的这第三局是……我早知道他不会杀我,而会留我而下。
因为……当今朝廷,他需要我,需要这样一个人。
被身前素衣男子握住的手轻轻回握,女童低头注视自己跟着男子迈步的小小的脚。
世子,我若想要一人之命,还没有人可以摆脱,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