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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测试五公里

三月,南方省城N市到处呈现出了一片欣欣向荣的南国盛景,大街小巷的桂花树花枝招展的喜迎着来自八方的宾客。在浓浓的春意中,N市正以矫健而有力地步伐,一步步朝国际大都市的目标奔跑着。

清晨6:30分,在N市市郊的一座小山上,随着两声哨声,一群身着黑色警服的年轻人以极快的速度向楼前不远处的篮球场上跑去,他们一边自行站成三列,一边整理着还没来得及穿好的警服。

“立正,向右看齐!”

“向前看,整理着装!”

“停,稍息,立正!”

三声铿镪有力的口令声从队列前方中央传来,每声口令间隔着三秒,在清晨的小山上显得特别有穿透力,伴随这三声口令,大家的动作也变得富有节奏和停顿,看上去整齐而优美。

我没有想到,在公安特警队伍里面,一个中队长的口令声竟然会叫得如此宏亮并一分一秒计算精准,这口令声让人听起来有点羡慕。回想当初,在部队为了练口令,我们常常跑到山上呐喊,并且一喊就是两三个小时,几乎每次嗓子都喊出血来,经过半年的练习和不断的融合,才有了如今的水平,什么水平?我想,至少不会输给眼前的这位中队长。

在朦胧的晨曦中,我透过篮球场上明亮的灯光,看到位于队列前方的三中队长陈诚目不转睛、昂首挺胸,在他那有棱有角的脸庞上,看不到一丝笑容,微微上翘的下嘴唇用力的顶着上嘴皮紧贴着鼻孔,挺拔的鼻梁上面深陷着一双大眼晴,时刻都闪烁着敏锐的目光。

整好队伍后,陈诚转身,敬礼报名一气呵成:“报告大队长同志,全队早操前集合完毕,应到36人,实到34人,2名值班,请指示。”

不远处的大队长还礼:“请稍息!”

“是!”回答后,陈诚在大队长走向自己位置的同时,跑队伍最前列。

只见大队长快步走到队伍前面,挺直着腰板:“欢迎20名新队员来到野狼突击大队,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我是大队长——方严东!”短短的一段话,语言质朴、气势雄浑、声若洪钟。

在不到5米的距离,我很清楚地看到,大队长身材很匀称,大约1米7的个头,留着小平头,古铜色的方脸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说话间闪烁着严厉的目光,充满了精明和深沉,眉宇之间透露出很重地冷俊气质。

方严东身着和我们一样的警服,唯一不同的是左手臂上贴有一个十分醒目的“狼头”袖标:仰天长啸的狼头,一双阴森森的眼睛,两颗锋利的狼牙,让人看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狼头”袖标是野狼突击大队的一个重要标志,只有佩戴上这个袖标,才算是野狼突击大队一名真正的队员,而我们这批刚到大队的新队员还要经过三个月的训练,最后通过全部考核才有资格佩戴。尽管我对“狼头”袖标早已是入耳三分、期盼已久,此刻看到它还是心里痒痒的。

“今天早操的训练内容是进行五公里测试,路线从山脚下鱼塘开始,2.5公里处返回,值班中队长带开活动身体和负责登记成绩。”方严东在宣布早操训练内容时,语调平稳而沉静,每一个字都清晰明朗。

在这一块土地上,他已经整整生活、工作了15年,从刚开始的刑侦支队特警大队到现在的特警支队野狼突击大队,在5000多个日子里,他熟悉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丝空气。在这里,他从一名普通的特警队员成长为中队长、副大队长、大队长,先后参加了近100次抓捕任务,在他手中落网的各类犯罪嫌疑人近200人。在特警这条战线上,他是一名名副其实的老兵。

中队长陈诚受领任务后,立即在操场上组织活动身体,三个中队的队员们个个使劲的扭着腰,甩着胳膊,抖动着小腿,都在用心准备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战斗”。

在这群队伍中,除了3名还没有正式任命的副大队长,还有3名中队长和9名进来3年多的老队员,我们20名新队员都是去年年底刚从海军陆战队、陆军侦察分队、武警特勤中队和地方体校特招的,个个对攀爬、擒敌、格斗、射击都十分精通。另外还有3名女队员也是身手不凡。

昨天我们刚参加完N市人民警察训练学校的上岗初任培训回来,3个多月的警校生活已让无数的能量在年轻的生命里无法控制,都想趁此机会好好发泄一通,同时也可以表现一下自己的实力。从大家一招一势的活动架势看,我早已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活动完身体后,中队长领着队伍开始向五公里出发点小步跑去,在跑步的过程中他领喊了几声番号,也许是大家都刚起床,声音叫得不是特别的响亮。

“停!”跟在队伍后面的大队长大声吼道,接着声色俱厉:“是不是都没有睡醒,要不大家再回去睡觉!30多条人喊个口令,跟娘们似的!”

整个队伍只有小声喘气声,大队长接着高声训道:“咱们是野狼突击大队,可不是野猫突击大队,重来!”

陈诚急忙再次下口令:“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这次大伙没有一个偷懒的,个个张大着嘴,满脸通红的把声音全部吼了出来,完全没有留下任何余地,整个山头久久回荡着一声声洪亮的口令。

刚跑出没有多远,我就出问题了,昨天受伤的脚踝痛了起来,早知道今早测试五公里,昨天下午在篮球场上就不那么拼了,要不也不会扭伤脚。坚持,活动开就不会有感觉了。我用力嘶咬着牙齿,脸颊上面突起一条条肌肉在不停的颤抖,我比谁都清楚,以脚痛为借口不参加五公里测试,犹如在战场上以肚子痛不参加战斗,上级永远都会树立那些带伤参战的人为榜样,而那句经典的“轻伤不下火线”更是深入人心。

对了,差点忘记介绍自己。我叫石磊,石头的石,光明磊落的磊。肤色黝黑、浓眉大眼、高鼻梁、大耳朵,是我给人的第一印象。1﹒76米的个头,身体结实,能讲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谁都猜不出我竟然来自四川偏远山区。入伍当兵是我的人生转折点,5年前,刚刚上高二的我瞒着同学和老师,悄悄一人踏上了离家的火车,那一年,我不到17岁。那一天,我平生第一次看到了火车和望不到尽头的铁轨。

经过两天三夜的行程,我来到了南方的一个野战部队。在部队大礼堂,一名瘦高的老兵,握了握我的手,问了一句怕不怕苦。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张口就回答:“我是农村来的,在家里经常干农活,不怕!”就这样,我跟着这位瘦高的老兵来到了整个部队最有名气的单位——武装侦察连。后来那位瘦高的老兵成了我的班长,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军区侦察兵大比武射击科目的第二名。

通过一年的训练,班长把所有的本领都教给了我,只是后来部队注重科技练兵没有再举行军事大比武,我也没能完成班长交给拿下军区侦察兵射击比武第一名的任务,而成为终身的遗憾。

2005年11月底,在我退伍前几天,南方省城N市公安局成立特警支队,正好来部队选人,面对2000多人的退伍老兵,当时N市负责特招的人就说了,只要侦察兵,其他兵种一概不要。就这样,我经过步步考核、淘汰,考核、淘汰走到了今天。另外和我一起被特招过来的还两个战友,一个是许大川,另一个是薛龙。我们仨一起入伍,一起到教导队集训,一起回连队当班长、带新兵,并且在同一年入党,但三人只有我立过一个三等功。因为我平时喜欢写点东西,在部队几年,在各类报纸上发表了近百篇文章。当时立功还是部队政治部主任钦点的。也正因为立了这个功,薛龙开始对我有了意见,说我占了连队立功的名额,把他的功给抢了,从那时起,薛龙就没有再跟我讲过一句话,也从不正眼看我一眼。

看到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的兴奋劲,方严东心里乐开了花,好长时间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一直以来,刑侦支队特警大队的人员都没有超过20人。还好2005年公安部要求在全国34个重点城市组建特警支队,他早就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看到大伙的活泼劲,方严东看到了希望,同时也感受到肩上责任与使命的重大。这群充满朝气的年轻队员在以后的日子里将担负起处置省城N市及全省反恐、处突和各种严重暴力犯罪案件。这个世界,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但敢肯定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不知有多少穷凶恶极的犯罪分子正心怀不善、伺机攫取。

在五公里出发点,队伍停了下来。“今天是第一次测试五公里,大家尽力跑,注意安全!”陈诚一边提醒队员一边大喊道:“准备——开始”。

口令声一下,大伙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反应快得惊人。五公里是一项消耗体力较大的项目,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如何在跑的过程中合理分配体力。普通警察的训练并没有五公里这个项目,通常都是1000米,而在野狼突击大队,跑五公里犹如家常便饭。

1989年省城N市刑侦支队特警大队成立以来,徒手五公里的考核标准定为:20分钟到21分钟以内为合格,19分钟到20分钟以内为良好,19分钟以内为优秀。10多年来标准一直都没有改变过,但这些年来大多数队员只能达到良好水平,最好成绩还是大队长方严东在入队第一年时创造的18分55秒。

今天会不会产生新的纪录,是谁又将成为今天纪录的创造者。这个疑问不仅方严东期待着,三位中队长更是翘首以待。三位中队长都期待着自己中队的队员能成为新纪录的创造者,这可是一次露脸的机会。相比之下,中队长陈诚的心理稍显平静些,因为三名女队员在自己中队,减少了与其他两个中队竞争的实力。

本以为活动开身体后,跑起来会好受一点,谁知还没有跑出2公里,我慢慢落在了队伍的后面。一些平时实力远远不如自己的队友都超过了自己,心里感觉酸酸的,眼眶里挤满了泪花,两手臂时不时用力拍打着大腿,恨不得把自己的手臂也放到地上来跑。看着一个个从我身边超过的队友,我暗暗下定决心:自己曾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合格的侦察兵,今天要不惜任何代价跑完五公里,还要努力争取一个好成绩!

“豁出去了!”我狠下心,咬紧牙齿,加快了两腿一瘸一拐的频率,摆动的双手像划船的舵手,每向前跑一步都要努力的摆动一次,受伤的脚一次次的轻点着地面,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在跑步,更像是一位年迈的老人在追赶着一群年轻人。

领跑在整个队伍前面的是一中队的韦忠国,这位来自海军陆战队的队员身高1米83,长跑是他的强项。在2.5公里往返处,他已经拉开后面的队员100多米。跑在队伍最后面的三名女队员,她们今天同样要完成五公里的训练量,只是成绩标准和男队员不一样。从起点到2.5公里往返处,她们彼此间拉开的距离并不十分明显,甚至有时三人都跑在了一起。

不知是腿麻木了还是受伤的脚彻底活动开了,跑过2.5公里往返处后,我连续超了5个人。看着在自己前面跳动的身影,我严守着自己的跑步理念:首先要选好跟跑对象,前面带跑的步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快,最好是平时跑步中锁定的对象;其次在跟跑过程中要咬紧前面带跑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反超,如果他和你拼着跑,一定要坚持。另外,我总结了一条跑五公里的制胜法宝:两个人在跑步过程中,如果他超了你,你自己就垮了;你反超了他,他也就垮了,并且很难再追上你。

经常跑步的都知道跑步有窍门,特别是长跑,那就是突破身体的极限,只要你突破了,后面的路程就容易跑了。只是每个人每次出现身体极限的情况不同,有的可能出现在一半的路程,有的也可能出现在刚跑不久,无论出现在什么时候,只要你坚持,不停下脚步,突破这个难受的时刻,就会顿时感觉呼吸顺畅,步伐飘逸。不过,最关键、最容易提高成绩的还是临近终点的冲刺,这是跑步整个过程的重中之重,好多时候到了这个阶段全身都快要崩溃了,向前迈的每一步都是一次跟身体的挑战,一次与意志的斗争,这个时刻绝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只有紧盯前方,加快手臂摆动的速度用尽全力冲过终点才是唯一的解脱!

在我看来:一个真正懂得跑五公里的人,应该是一个思维清楚、善于观察和知道如何锻炼自己意志的人。当然,在好多领导心目中,跑五公里也是衡量一个人意志是否坚定的标准。似乎一趟五公里跑好了,一个人的意志也就坚定了,一切都有培养的可能。

今天创造纪录的人非韦忠国莫数!在终点记录成绩的陈诚远远就看到了韦忠国的身影。果然,他以17分25秒的成绩创造了大队五公里的新纪录,第二名王昆的成绩与韦忠国相差40秒,接下来的成绩相差都只有几秒,共有5个人的成绩超过了方严东以前创下的记录,这5个人分别来自三个中队,其中一中队占了三个,二中队和三中队各一个。我以19分34秒的成绩排在了不起眼的第10名,衣服早被冒出的汗水浸湿,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就连内裤都湿透了。

放松时,我恰好碰到刚刚跑到终点的三名女队员,只见她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三张俊俏的脸蛋涨得像红通通的苹果,齐耳短发挂满了透亮的汗珠。像她们这样花儿一样的年龄,本可以自由自在的感受大自然的多姿多彩,可以无忧无虑的品尝咖啡,也可以尽情的依偎在恋人的怀抱中撒娇扯怀,然而她们却选择了另一条常人不能想象的从警道路。

我一边留意的观察,一边计划着在“三?八”妇女节写一篇关于女特警的散文,篇幅可以不用太长,但文字必须要富有感染力。

方严东在三位女队员跑完后特意过来询问了几句,从他难得的笑容上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好,在女队员面前他表现出更多的是关心和爱护。

我听老队员说,大队长不仅讲话率直、坦诚,并且办事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另外平时他脸上少带有笑容,几乎都是一副严肃相,所以大队好多老队员在他的影响下都成了统一的“苦瓜脸”。

统计好成绩后,集合时陈诚故意提高了“立正”的语调向大队长报告。

大队长小步跑到指挥位置,兴奋的高声讲道:“同志们,今天早操的五公里跑得不错,特别是一中队的韦忠国,好小子竟然破了我保持的纪录,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啊。三名女队员也不错,能坚持跑完全程。三中队长负责将今天新的五公里纪录写进大队的荣誉室,以后不管是谁创造了新的训练纪录都要写进荣誉室。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我们希望每名队员都争取把自己的名字永远留在野狼突击大队的荣誉室。”

大队长的话刚落声,队伍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瞬间发生的一幕,全被他看在眼里。队列中的那阵小小的骚动,充分证明了刚才的讲话达到了预期效果,现在年轻人都想通过自己努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以便获得更高的荣誉。特别是以军人出身的队员们,他们更懂得荣誉的重要性!在方严东眼里,一名特警队员不仅需要这种精神,野狼突击大队更需要这种精神,只有为了荣誉而战的队员,才更加知道自己肩负的重任有多么艰巨!

韦忠国听了大队长的讲话后,心里既激动万分又羞愧不已,激动自己的成绩进了荣誉室,羞愧刚才没有尽全力跑。原来在最后500米,韦忠国悄悄回头偷看队友已经被拉开有一段距离,已经稳定的确保了第一位置,就多了一个心眼,担心这次用全力跑了,下次想偷懒跑慢一点都不行,所以在最后冲刺阶段故意放慢了步伐,否则他完全有能力突破17分钟。

一趟五公里下来,大队所有人都记住了韦忠国的名字,其实,人想出名有时候并不难,只要你在某一个方面有特长,并且该表现的时候好好表现一下就可以了。看着韦忠国的名字和五公里成绩一起写进了荣誉室,我久久站在荣誉室门口不愿离去,自己在哪方面有点特长呢?想来想去就看好射击,想到自己在连队曾获得过八一式自动步枪100米卧、脆、立三种姿势精度射击第一名,也是连队有名的神枪手,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轻轻的相互击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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