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百川的手慢慢握紧,一道金光扑面而来,附着在她手上的那把失去了云雾遮掩的宝剑剑身,须臾,那柄宝剑便发出了耀眼的金光。金光像是水流一样被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入。不一会儿,那柄红色的宝剑便隐隐缭绕着金色。
“此剑,敬天、拜地,除天地之外,一概不敬,一概不拜……名,昆吾……”竹百川缓缓说着。若木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话,顿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天地间傲然而立的白衣女子,如一支寒霜之下尚且盛开的寒梅。她白衣翩翩,在寒风之中轻舞云袖,悦耳却冰冷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吾,一敬天,二拜地。除此二者,一概不尊……”
“是……”一阵眩晕感顿时席卷了若木的脑袋,她勉强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若隐若现的白衣女子,却悲催地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晕倒在了陆君吾的怀里。
“若木……若木!”陆君吾往怀中一看,若木的眼睛闭着,脸色像她身上所穿的襦裙一样白。“若木……你醒醒!若木……”
沙棠忙招来一个弟子,小声对他吩咐了些什么,那个弟子深色慌张地离去了。陆君吾忙抱起若木,一个转身便消失了。钦原和沙棠两人对视了一眼,也消失不见了。
竹百川手起剑落,清音剑消失在竞技场上,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只将手一扬,昆吾剑消失不见。
竞技场上,一道金光一闪而过。大家再看时,竞技场中的两个人,一个不知何时躺在了场外,而另一个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千劝洞。
“上仙,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了?”站在陆君吾身后的钦原小声询问。而在他的身侧,沙棠从若木晕倒开始,眉头就一直紧紧地锁着,一刻也没有放开。
“上仙,会不会,您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沙棠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站在她身旁的钦原立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没事,她只是累了……沙棠,这样的话以后就莫要再提了,特别是当着她的面……”陆君吾说着,念了个决。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床薄被子。
陆君吾接过被子,轻轻为若木盖上。
“走吧,别打扰她休息……”
“可是……”沙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钦原慌忙扯着她的袖子将她拉出了洞府。
借着洞府石壁上镶嵌着的夜明珠,陆君吾笑着看着躺在千年寒玉床上的若木,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木啊若木……原谅我……”
不知沉睡了多久,若木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声轻轻的呼唤,入耳即是那熟悉的女声。“神主,神主……神主醒醒吧,您别睡了……”
若木缓缓睁开眼睛。不是因为她想要故弄玄虚,而是因为她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体十分孱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分明还记得自己刚刚还在观看着竹百川的比赛。
她感觉眼皮似有千斤重压一般,费尽心力才将它们睁开。
待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卷湘妃泪斑卷竹帘,罩着青丝薄纱。上面画着一棵参天大树,大树底下是一个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手里拿着花锄,臂上挽着花篮。
“神主怎么一直看着这画儿呀!”那熟悉的女声又在她的耳边响起。“神主莫非是不记得了?”
“这是人间的四月二十六。按照人间的风俗,这日须要摆设各色的礼物,祭饯花神。应着这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本来,作为上神的您是不必做此事的,况且,花神们也不敢接受您的祭饯呀!可是那日,您去人间走了一遭,回来的时候带来了这副画,还给大家讲了人间祭饯花神的故事……”
“您说,那一日,人间的女孩子们,或用花瓣柳枝编制轿马,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的,都用彩绳系了。每一棵树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满园里绣带飘摇,花枝招展,更兼这些姑娘们也打扮的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
若木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色纱衣的女子,一张面纱遮去了她的半边容颜。她从天边飞来,落入一个大户人家的庭园,观看着人间祭饯花神的风俗。她轻笑,手里掐了一个诀,那白衣女子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体面庞虽说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的女子。
这人打扮与园中众姑娘不同,一双长袖艳丽辉煌,恍若神仙妃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一支琉璃色玳瑁簪子别住了垂在耳际的碎发。她缓缓走动身形,一串五彩水晶步摇便随之摆动不已。
她脖子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色宫绦,上系着双横比目玫瑰珮。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紫金洋缎窄褃袄,外罩着五彩刻石青银鼠褂,下着紫金色镶边洋绉裙。一双杏眼,两弯柳眉,眉心中一点牡丹痣,脸颊间两个小酒窝。
这一日本是人间祭饯花神的日子,庭园里来的皆是达官贵人的家眷。白衣女子幻化做了人间女子,混杂在众人之中,和众人一起度过。她看看笑笑,又觉得无聊,刚要去别处耍耍,忽见前面一双玉色大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十分有趣,便意欲扑了来玩耍,遂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变作扇子,向草地下来扑。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将欲过河去了,引得那女子蹑手蹑脚地一直跟着它们到了池中亭子上了。
白衣女子见上了亭子,便消失了踪迹,刚欲施法寻找,只听见这亭子里边有人动作。原来这亭子四面皆是游廊,盖在池水中央,四面雕镂槅子,挂着上好的碧纱。
“姑娘……”里面的人也发现了她,传来了试探和询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