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的伙计告诉郭新,忽兰每年过节都会来卖宁侯花,有时候是在城东有时候则在城西,哪里人多她就出现在哪里。
因为忽兰长得清秀乖巧,所以店里的伙计们都很喜欢忽兰,他们打听到忽兰的住址,常常假借买花的名义去看她一眼。
可惜忽兰对他们的态度冷淡,好多伙计都已经对她灭掉了心中之火。
而当他们知道忽兰是孤儿后,更多是将她看作自家的小妹。
“你真想买花的话,我就将忽兰的住址告诉给你,但你若是有其他企图,那就别怪哥哥们对你不客气了。”
无奈,郭新只好明确的告知店伙计,他纯粹只想买花,并没有不纯的想法。如此,店伙计才将忽兰的住址说于郭新。
“忽兰这姑娘挺好的,人很温厚心地又善良,只可惜就是命苦。唉,要是可以,真想用全部去保护她呀!唉——”
店伙计感慨万千,说完后便和郭新道别,回到店里去了。
“小子快点。”欧阳烈跃至郭新的肩头说道,“真想一睹这位姑娘的风采,如此招人喜欢,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卖花算是过人之处么?”郭新道。
“你这小子,那吃饭算不算是过人之处呢?”欧阳烈反问道。
“嗯——吃得多就是。”
“那是饭桶!!!”
一顿饭的功夫过后,一人一“鼠”来到忽兰的房前,跟旁边的其他屋子相比,忽兰的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却给人孤零零的感觉。
谁能想到一间偌大的房子里却只有一个小女孩。
夜里她会怕吗?
“你在想什么呢?快去敲门。”欧阳烈催促道。
郭新上前叩门,好久却没人开门。他又扣了三声,门扇却还是一动不动。
不在吗?郭新有些失落,但房主不在,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只能下次再来了。
这般想到,郭新遂转身离开。
就在他旋身的时候,一个女孩的倩影映入眼帘。
女孩站在远处,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郭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而当她看到郭新的脸时,神色有些吃惊的说道:“是你。”
郭新很自然的咧嘴一笑,道:“姑娘还记得我。”
忽兰低头的应答一声“嗯”,随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找我吗?”
“是的。”郭新答道,“我想和姑娘买些宁侯花。”
忽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道:“我的屋里还有很多宁侯花,公子请到屋里一坐。”
说完,忽兰便走到房前,用钥匙打开了门锁,推开门扇。
因为背光的原因,所以屋里有些昏暗,忽兰一进门便将房子里的油灯全部点亮。
白天点油灯,这倒是有些古怪。
“坐吧。”
忽兰招呼一声,然后向屋里走去。
郭新的屁股还没坐热,忽兰便抱着许多的宁侯花来到面前。
“公子要买多少支宁侯花呢?”忽兰问道。
“嗯——五六七八支?”郭新不确定的说道。
“九支!”欧阳烈跳到郭新的肩膀上小声说道。
见到欧阳烈,忽兰双眉一皱的说道:“耗子?”,说完便扬起手里的宁侯花,想要驱走欧阳烈。
“姑娘且慢。”郭新何止道,“这是在下的爱宠,姑娘莫要慌张。”
“耗子……也能当作宠物么?”忽兰疑惑道。
“这是毛丝鼠,不是老鼠。”
见忽兰疑惑,郭新只好向忽兰解释毛丝鼠和老鼠两者的区别,忽兰听得是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所以说,老鼠主吃杂食,而毛丝鼠吃素?因为吃素的关系,毛丝鼠的粪便没有异味,对吗?”忽兰总结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老鼠是每个月生一窝幼鼠,而毛丝鼠则是一年生两次,一次生两只?”
“是一到两只。”郭新纠正道。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尽?”忽兰问道。
“书上有呀。”
“公子爱看书么?”忽兰又问道。
“只是无聊时的消遣,打发时间罢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的闲聊起来,不知不觉已忘记此行的目的,气氛随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融洽。
直到欧阳烈在郭新的耳边说道:“观察这位姑娘和这间屋子许久,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这姑娘并不简单。”欧阳烈道,“她是炼丹师。”
在圣羽人界,炼丹师要高于药师很多。炼丹师对羽魂的要求极高,没有一定实力的羽魂无法驱使五味灵火的,而五味灵火又是炼丹所必须,所以炼丹师的羽魂必然不能太弱。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她昨晚还会受痞子的欺负?
“前辈敢肯定么?”郭新对欧阳烈道。
“我在里屋发现炼丹的器皿,还有不少瓶瓶罐罐的丹药,绝对错不了。”欧阳烈道。
欧阳烈所言是真是假,待会郭新一问便知。
若是真的,郭新还可以直接拜托忽兰为其提炼花蜜,倒也省得麻烦。
“姑娘可是炼丹师么?”
听到郭新的话,忽兰愣了一下,然后回道:“是的,公子怎么知道我是炼丹师?”
郭新总不能告诉忽兰,是欧阳烈告诉自己的吧?
所以他只好瞎编道:“感觉。”
忽兰显然不相信,但也回道:“公子的感觉真准。”
“既然姑娘是炼丹师,那姑娘的羽魂造诣一定不弱,为何昨晚还会受如此罪过?”
“我虽然有羽魂,但从没有学过任何招式,所以只能炼炼丹药,无法与人争斗。”
“其实我想拜托姑娘为我提炼宁侯花的花蜜。”郭新单刀直入的说道。
“宁侯花的花蜜可以补肾,莫非公子是肾虚么?”忽兰道。
为了不让忽兰误会,郭新只好把被宇文浩手下投毒的经过告诉忽兰。
不过郭新并没有提到欧阳烈,只是说恰好自己有解药解毒。现在他要提炼宁侯花的花蜜以防备宇文浩,免得陷入险境时却无力自救。
“姑娘可以帮我么?”
“嗯。”忽兰应道,“你是因为我才会如此,我当然会帮你。”
于是忽兰便向内室走去,道:“跟我来吧。”
郭新跟在忽兰身后,两人走到一间小房,房间里充斥浓浓的药味,吸进鼻腔后仿若在胸口处凝结一般,令人感到胸闷。
一堆炼丹器皿整齐的陈列在方形木桌上面,郭新只在书上见过这些器皿,有些甚至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还看见砂瓶里盛满暗红色的丹药。
“这些丹药有什么用?”
“哦。”忽兰边摆弄炼丹器皿边回道,“只是些可治坏血病的丹药。”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砂瓶,砂瓶里的丹药显然是才炼制没多久,都是些治病的丹药。
“姑娘要将这些丹药如何处置?”
“嗯——有些卖给各家药铺,有些送人,还有些留作自己用。”忽兰轻轻的笑道。
“药铺不是有药师么,怎么还会买姑娘的丹药?”
“因为这些丹药他们炼不出来,只有我能炼。”
“……”郭新有些吃惊,“姑娘炼丹造诣如此之高,一定是名师出高徒吧?”
“我的炼丹术是婆婆所授。”忽兰道,“从小我便跟婆婆在一起,她原是侯国的炼丹师,在将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我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郭新没想到忽兰会对他说这么多,显然忽兰也已意识到这一点,随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
“公子可以先出去么?有人在旁边我容易分神,没办法炼丹……”忽兰低声说道。
“好的,我在大厅等你。”
说完,郭新便回到厅堂。
“从小就是孤儿吗?”郭新暗道,“忽兰姑娘的处境与我相似,我能否为她做些什么呢……”
虽然大厅很宽敞,但家具却很简陋。一个人又是卖丹药又是卖花,这日子过得确实挺苦,与郭新相比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忽兰便从里屋款款的走出来道:“公子的花蜜提炼好了。”
说着,忽兰将白色的小瓶子抵给郭新,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接过小瓶刚想付钱,忽兰却说道:“这是赠于公子的谢礼。”
虽然郭新再三坚持,但忽兰却执意不肯收下。
“在下住在灵剑宫,姑娘日后遇到什么麻烦经管吩咐在下。”
“忽兰会的,公子回去切莫忘了将瓶子打开,好让宁侯花蜜吸收月华,如此两日之后,花蜜便可以使用了。”
郭新点头应允,随后便与忽兰告别。
忽兰在送别郭新之后,遂回到屋内,这时她发现一只落到座椅上的钱袋。
“莫非是郭公子的钱袋么?”忽兰拾起钱袋喃喃自语的说道。
……
郭新刚回到灵剑宫的屋舍没多久,屋外便响起叩门声。
他走到门扇后,将门打开,一名高挑轻雅的女子站在门前,亭亭玉立,令人心旷神怡。
“欧阳姐姐。”郭新兴奋的唤道。
女子名叫欧阳月,十五年前正是她将郭新领回灵剑宫的。
“小新。”欧阳月嫣然一笑道,“你长高了。”
欧阳月上次离开灵剑宫还是半年前,这半年的时间里,郭新的确长高许多。
半年前,欧阳月突然有任务在身,连一声道别都没有便离开灵剑宫。
前些天,郭新得知欧阳月会在昨夜回来参加庆典,只可惜郭新昨夜去到南凤台时,庆典早已经结束。
“昨晚我去找前辈,只可惜去晚了。”
“没关系。其实我只是暂时回来一趟,等会又要启程前往北国的云门山,这一别可能又要很久才能相见了。”
听到欧阳月的话,郭新忽然有些失落。
“刚回来又要走吗?”
“嗯。”欧阳月道,“我们要去调查各地出现的奇怪石碑。对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欧阳月边说边走到屋里坐下,四处张望道:“小夭呢,怎么没有见到小夭?”
“出去玩了吧。”
欧阳月会意的点点头,随后说道:“我听说,明日天候宫的人会在剑灵小镇举行羽考县试,到时候你可以去试试。要是通过的话,会推荐到各个学府中学习羽魂,两年后你就可以选择是从军或是修道了。”
在圣羽人界,只有得到各地学府的认可,并授予学府玉佩的人,才有资格选择从军。
从军和修道两者区别很大,从军要烙印上政治的取向。
但一般而言,修道的羽士是没有政治和国家的概念的。他们是自由人,不与世俗争斗的羽士,他们一心只想修炼羽魂,希望有朝一日能突破自身的界限,登上圣羽界,成为真正的羽士。两者各有各的好,只能说后者相对于前者要自私一点点。
“我想留在灵剑宫。”郭新回应欧阳烈的提议道。
“没有人会赶你走,你只是出去学习两年而已。学习结束后,你大可以回到灵剑宫,到时候,你就是以记名弟子的身份进入灵剑宫了。”
“……”
“你考虑考虑吧,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能理解你。”欧阳月莞尔笑道。
无论何时,欧阳月都如皓月般温暖明亮。
“嗯。”郭新点头答道,“我明天会去看看的。”
“好。”欧阳月微笑道。
直到晚些,欧阳月才离开灵剑宫。
送别欧阳月,郭新的心绪有些落寞。
“郭新!”
这时一名态度傲慢的灵剑宫弟子走到郭新面前。
“邱长老找你,快点去内务厅候命。”
说完,这名灵剑宫弟子便神气的走开,至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郭新。
邱长老名为邱方,是灵剑宫的内务总管,灵剑宫的杂乱琐碎都归邱长老所管,而扫地童子郭新自然也逃不出邱长老的魔掌,只能任其摆布。
邱长老此时找他,定然没有好事,何况欧阳月一走,邱长老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当郭新走进后山的内务厅时,肥头大耳的邱长老单手负在背后,挺着大大的肚腩,居高临下的俯视郭新,如同俯视蝼蚁。
邱长老脸上的马屁形胎记分外显眼。
“邱长老。”
“哦,是你呀,来得正好。”邱方道,“既然来了,就把后面马房的马粪给清理干净吧。”
“可是这不是我的工作呀。”郭新道。
要是郭新没有忘记,马房的清理工作是另外一名扫地童子负责的。
“叫你干你就干,哪来这么多可是可是,快去,要是马房发臭了我拿你是问。”邱方严厉的说道。
马房不臭难道是香的?郭新心想,你要是有办法,就别让马儿拉马粪,改拉香炉吧。
郭新无奈的走向马房,一阵马儿低沉的鸣叫声传到耳边,纷乱的马蹄声,预兆着劳累的一天又开始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郭新握起笤帚和竹箕迈向臭熏熏的马房。
就在这时,两名灵剑宫弟子路过此地。
“奇怪?怎么打扫马房的童子换了一个?”
“你不知道吗?之前的童子因为不小心打碎茶杯,被邱长老一怒之下打成残废,现在还躺在病榻之上不能动弹呢。”
“下手这么重,门主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这些童子本来就是贫贱命,生来就是挨打的货色。”
“嘘,你说话小声点,免得让人听见。”
“怕什么,听见又如何,难道小小童子还能造反不成?”
他们的话全都让郭新听见,郭新按捺不住的起身回道:“羽士本该修身洁行,志洁行芳,没想到竟从你们嘴里吐出如此鄙夷的话,你们这样也算得上羽士么?”
“你说什么?!”这名灵剑宫弟子听到郭新的话,愤怒洋溢在脸上,整张脸气得一片绯红。
灵剑宫弟子想要上前与郭新厮打,好在身旁的同门及时阻拦,才没有酿成一场打斗。
“哼!你给我记住,下回再让我见到你,你以后就再也不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了!”
这名灵剑宫弟子临走时放下狠话,也算是挽回了一些面子。
好在只是没有一场输赢的争论。
看着这两名剑灵宫记名弟子的离开,郭新心中开始怀疑,他的选择会不会是错的,为什么剑灵宫并没有欧阳月所告诉自己的这么好。
但这么多年都挺过去了,再坚持坚持也许就会好了。
转念之间,郭新又将一坨马粪扫入竹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