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家

“这位大哥，请问一下，济南知府的府邸怎么走？”我激动地抓着他的双臂用力摇晃着。人就是这样：当你放下的时候，便可以宁愿忍着蚀心的折磨也不愿再拿起，你会尽一切可能去回避它；而一担拿起来了，那便是一种释放，那是一种多年累积的释放，就像我现在这样。“哎哟！快放手！快放手！”巧娘忙过来拉开了我，“对不起，这位大哥，真是对不起！”“哦！这位公子，这是……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他揉着发疼的双臂问道。“对。我们是来找亲戚的。”“啊？……十几年前……”他喃喃道。“什么？”“没，没什么。公子，您从这条路直走，到了尽头再左拐，再走一段路，在您的右边有一座大宅子，那便是了。”他话音刚落，我已消失在原地，“小葵！小葵！等等我呀！”“鬼啊！”我一路飞奔，果然看见了一所大宅。大门两侧的石狮子还是像以前一样的雄伟，只是上面似乎也落下了岁月的痕迹。门口两侧分两排总六个衙役。“这位公子，请问……”“你们的知府大人是不是姓韩名仁？”我激动地抓着他的双臂用力摇晃着。“不是……”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显然被我吓到了，一个比他瘦弱许多的公子哥竟然能够抓得他动弹不了。“这位……兵……大哥，对……对……不起！”这次，刚刚赶到这里的巧娘显然被我吓到了。在她眼里，我的胆子也太大了！“快去禀报知府！”被我抓过的那个衙役回过神来朝站在门口的那些衙役喝道。“是！”难道真是物是人非？爹爹，娘亲，还有幽若姐姐他们真的都不在了吗？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这位公子，请问是你找本府的恩师？”“恩……师？”抬起头来，不知何时我们已被衙役们包围了，我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一身官服打扮的年轻人。“不错，前任知府大人正是本府的恩师。”“像？真像啊！前任……”我呢喃道。“小葵，你在发什么呆啊？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啊！”巧娘用胳膊肘撞了撞正在发呆的我。“啊？”我转过身来，此刻她一身戒备地护在我的身后，正一脸焦急地看着我。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瞥四周。“我们大人，请二位公子到堂上说话！请！”还是那名衙役。此时他们已全部退了下去。“咦？”巧娘迷惑不解地看着我，“我们进去看看！”我拉起一脸迷惑的她坚定地说。“嗯！”巧娘也坚定地用力点了点头。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闯一闯，我必须在十年后的今天为自己找一个答案！在衙役的带领下，我们竟是到了后院，也就是知府生活的地方！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我只是呆在“韩斋别苑”里面，哪里都没去过。所以我对这里很是陌生。走了一段石子路，穿过一段水上长廊，又经过一个花园，我们到了一间高大的房子前面。“请！知府就在里面。”说完，那个衙役就退下了。我和巧娘小心翼翼地来到堂上。果然看见刚才穿官服的那个年轻人，“两位公子，请坐下说话。来人啊！看茶！”他一脸地彬彬有礼。“多谢知府大人！”我忙起身还礼。“请问恩师现在身体可好？”我紧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唉！”他一声轻叹。蓦地，无尽的自责汹涌地向我涌来，我用力拽紧拳头不让自己哭出来。“恩师一生一心只想着孝忠圣上，报孝朝廷，两鬓早已斑白。”“咔嚓”伴随着一声木头断裂地声音，我再也控制不住，“爹爹……爹爹……女儿……女儿不孝……”“小葵，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泪眼朦胧中，一道白色的影子立在门外，我霍地站起身来，“啊！独……孤……仙！”用尽全力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我如一道闪电般掠出，直取那白影的颈项！“你…纳命来！你还我哥命来，还我幽若姐姐命来，还……”我如野兽般嘶吼着却发现自己竟一动也不能动。除了哭，我一动也不能动！因为十年都再没有听到的熟悉的声音却在今天响在了我的耳边！十年来，多少个日日月月，我在梦里努力追寻的声音还有那些美好的图片却离我越来越远，可是今天，今天却响在了我的耳边！“幽若……姐姐！哇……”我扑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小姐……小姐……”“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啊！来，来，快，快让奴婢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十年了，十年了，小姐，您……您总算回来了！呜……”幽若姐姐声泪俱下地把我整个人搂在怀里又是捏又是揉的，我感觉到自己都快被捏变形了，她才停下来……嘻嘻……“瞧我！哎哟，真是的！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姐姐一拍巴掌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才不是呢！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我又钻到她的怀里去了，黏在她身上。“哎哟，我这老脸可往哪里放哦！”姐姐满脸笑容地搂着我。“我先去给你们准备些吃的东西，你们一定饿坏了吧。”“咕噜咕噜！”我的肚子又不安分地响了起来。我冲幽若姐姐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怜爱地摸摸我的头，“小姐，走，我们回家！”“好！出发喽！”“韩斋别苑……韩斋别苑……”它变矮了，也变老了……我轻轻地念叨着它的名字，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们，记忆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雪儿，慢点……”“小姐……”“啊？”“小姐，进去吧。”幽若姐姐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嗯！”“咯吱！”伴随着一声苍老的闷响，门被我推了开来……“嘭嘭嘭……”“咚咚咚……”“叮叮叮叮……”“哇！怎么回事？”我一头雾头地被幽若姐姐推了进去。“小……小姐，欢迎您回来！呜……”“哇！我的天！声势可真浩大啊！”我被惊得目瞪口呆！“小姐，知道你回来了，大家都好高兴，好高兴。可时间太仓促了，来不及操办！所以啊！我们……就把这些锅、碗都拿出来用了。呵呵……”“您是……？”“小人……小人叫……”只见这人已哭得老泪纵横，肩膀也因为激动而不断地颤抖。“他啊，他叫张精细，是这里的管家……这个是这里的厨娘叫李妈……”“小姐！呜……”“啊？新页！燕儿！都长这么大啦！”我激动地在叫道。“呜……小姐……您还……认识奴婢？您回来了……太好了！”两个女孩激动得一会哭一会笑。“爹、娘、哥，我回来了！”我兴奋得朝屋里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工夫，我便在所有的屋子里都留下了我的气息。我在所有的屋子里茫然地飞奔着，寻找着，这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寻什么，只是没有勇气停下来。里面的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那些人那些事却早已成为了过去！“小葵！”巧娘抓住一脸茫然的我，朝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一次，我没有流泪，我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偎依在巧娘的怀里。好一会儿，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熟悉啊！我回来了！”我大叫道。“老爷说这里的东西都不许乱动，我们都怕小姐你要是回来看看的话，……进了家门，……可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以为走错了又离开……这岂不是我们大大的罪过？好在，终于把小姐您给盼回来了！”幽若姐姐用袖子擦着红肿的双眼。“姐姐，能告诉我……娘亲葬在哪里吗？”我深吸一口气，抓着她的双臂问道。“夫人……夫人要是知道小姐回来了，一定，一定会很高兴的！”虽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如五雷轰顶！娘，您终究还是离开我了！您终究还是不要我了……既然已经痛了，那就无所谓了！你们都来吧！晚上我从幽若姐姐那里知道了家里的许多事情：娘亲走了，爹爹却没有再娶，只是一心报孝朝廷；哥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娘被葬在了后山的一片清幽的竹林中……清晨，我早早地便起来了，昨晚我一夜无眠，想了许多许多。推开窗户，嗅着熟悉的芳香，我对自己说：“我要从头开始！”今天，我们要去看娘亲。出了城门，穿过一小片树林，渡过一条小河，我们来到了山脚下。听幽若姐姐讲，娘亲就葬在这里面。我将姐姐拦腰抱起，展开轻功，在山林中飞奔。这里枝翠叶绿，花香鸟语，一派怡人风景，山间开满芳香的野花，青草茵茵绿绿。果然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在姐姐的指点下，一个时辰后，我们来到了一间竹屋前。屋边开满星星点点白色粉色的野花，黄绿翠羽的鸟儿在林间飞来飞去。又行至三十里，两座坟墓出现在我们眼前。“济南知府……韩玉之墓？”“我不相信！”集全身的功力于双掌之上，“轰！”我将玉的坟墓炸了开来！“小姐……”“小葵！你……”“我不信！我不信！玉没死！我不信！”我奔至幽若姐姐身前发了疯般摇晃着她的双臂：“姐姐，不许立碑！不许！我就不许！玉一定没死！对不对？”幽若姐姐呜咽着没有回答我。我轻轻地来到娘的坟墓前，轻轻地抚摸着墓碑，往事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仿若发生在昨天。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在那座坟墓前拜了三拜，我在心里发誓：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我决定在这里住下来。走进竹屋，环顾四周，这里虽然简陋，却并没有任何破烂损坏，更难得的是居然打扫得异常洁净，甚至可说是一尘不染！床上整齐地铺着床单被褥，屋中设备物品一应俱全。“姐姐？”“呃……我怕夫人她一个人在这里寂寞，我也很喜欢这里，环境很清幽，所以……”“扑嗵”我跪在了幽若姐姐的面前。“使不得！使不得！小姐。您折煞奴婢了……快……快起来……”幽若姐姐手忙脚乱地要扶起我。“谢谢您一直陪着我娘。你的大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我在她身前叩了三个响头。“唧唧唧……”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床上跳了下来。“咦？巧娘呢？”昨天送走了幽若姐姐，只有我和巧娘留了下来。看来啊，我是越来越离不开巧娘了。来到屋外，原来天还没有完全亮啊！她会去哪里啊？“巧娘！巧娘！”隐约好象听到了挖地的声音，循着声音奔去，我看到了一小块刚挖好的菜地。又奔出几里，在清晨的朦胧的光线里，一个瘦弱的人影在一块小山坡上忙碌着。“啊？小葵，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我走来，“你昨天睡得有点晚，快，再去睡会。呆会我叫你。”边说她边将我往小屋推去。“你在干嘛呢？看你一头大汗的。”我掏出手绢要给她擦脸。她笑笑，一把接了过去，“我看这山里的地好，想种些蔬菜，以后呀，咱们就可以天天吃新鲜的了！”“对呀！巧娘真是太聪明了！我帮你！”我边说边向小屋跑去。“不用！小姐，你多睡会吧！这种粗活我来就可以了。”我才不理你呢！我拿着水桶去给她新挖好的菜地浇水了。“哇！好香啊！”吃着巧娘煮的粥，我想今天我首先要到处转转，毕竟这里现在已经是我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