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无所事事的于三,嘴角轻翘,扭头看向了车帘外,那深邃的眼光放佛已经看透了远方一般。
“咻咻……”一声尖厉而急促的哨音,划破了寂静的夜。
哨音一响,入睡的张义虎率先睁开双眼,单掌一撑车板,一个鲤鱼打滚,已经飞出马车。
于三看着迅捷如斯的张义虎,心中一阵感叹,不愧是老江湖了。遇到危险,哪里有丝毫的迟疑,直接飞出了马车。念及至此,他也不再矫情,缓步走出了马车,轻轻一跃,和张义虎并肩而立站在了车顶。
相比于张义虎一脸的担心,于三相对而言就比较轻松了,毕竟他可是体修者,有着神识可用。
对方未露面,他已将对方的情况摸个水露石出。对方不过寥寥数十人,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士,并没有逆天者。既然如此,他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于三虽然心中无虑,可是张义虎却是眉头紧皱。他乃黑虎帮帮主,此刻有人拦截马车,而拦截之人没有丝毫偷袭的打算,竟然明目张胆的阻截,这不由得他一阵担心。
张义虎满脸寒光的看了看前方一列排开,举着火把的黑衣蒙面壮汉,朗声试探:“在下乃是黑虎帮帮主,路过宝地前往聚福城,拜会迟天门门主,还望诸位好汉放行一步。”
“唰唰……”整齐划一的声音传来,张义虎的话非但没能让阻拦之人散开。让他心中一惊的是,那一列举着火把的黑衣人后面,又多了一队手中举着连环弩的黑衣人。
看着黑衣人举着手中的连环弩,张义虎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气。
连环弩乃是大云皇族专门配备给执法队伍,用来抓捕武林败类。因为连环弩射速极快,又是五箭齐发,一般高手很难安然无恙的躲闪。
对方一波连环弩下来,只怕自己这批人已经折损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估计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张义虎此刻实在想不通,他所认识的敌人谁能有搞到这大批连环弩的实力。这么大批次的连环弩,可不是寻常实力可以搞到的,即使是他,也仅仅是能搞到数把,但也不敢拿出来用作杀戮之事。
念及至此,张义虎心中不由得一暗,道:“不知道我张某得罪了哪路的好汉,以至于阁下用连环弩对付我,就不怕我逃脱此难,禀告大云皇族,追杀各位吗?”
“哈哈哈……”伴随着一声猖狂的笑声,数排黑衣人缓缓侧身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缓缓走出,掷地有声道:“既然我敢用,我就有这个实力!”
黑色的夜,昏暗的灯光,伴着连环弩身上泛着点点的寒星,张义虎在听到这句话后,非但不怒,却反而露出一丝笑意,轻轻一跃,跳到了黑衣人前面,笑道:“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桂师兄?数年不见,你可安好。”
那魁梧的黑衣人,一摘头上的黑巾,露出一个面容和善的面庞,笑道:“也罢,被你点破身份,我也就无需隐藏了。”
张义虎深深做了一辑,道:“桂师兄,我的目的你想必也是清楚的,你这样做又是为何?”
桂师兄摇了摇头,叹息道:“想必你也接到了门主大哥的暗示,所以才前往迟天门相助。可惜,对方实力太强了。所以,大哥让我前来将你劝回,本想强行将你赶回去,可我知道你的脾气,所以只能现身劝你了,还希望小弟你……”
桂师兄的话戛然而止,那含义不言而喻。
相比较张义虎的低头沉思,于三此刻可真是纳闷非凡,他本是被邀请来为迟天门少门主治病的,可是如今迟天门的执法堂却夜里拦阻,难道迟天门还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而且,从这桂师兄的话里,也没听出这张义虎和迟门主有啥过节,反而是关系极好的样子,这真是怪了。
张义虎思索片刻,笑道:“多谢桂师兄好意,可是我从未敢忘当年和迟大哥一起发下的誓言,他有难,我怎能就此止步。若桂师兄有所牵挂,但凡可以退去,还望不要拦着兄弟的去路!”
“你这是什么话!”桂师兄不由得大怒:“我桂德云哪里是那贪生怕死之辈,若你前几日来此,我定当出城十里接你。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对方实力太强,我今夜前来,是大哥再三叮嘱,一定让你回去,免得徒增伤亡。”
“再三叮嘱?”张义虎脸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满腔怒火的吼道:“大哥贵为门主,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当年我们兄弟几人假装决裂,背井离乡建立势力就是为了今日铲除那些毒瘤,怎可就此放弃!”
桂德云上前一步,拍了拍张义虎的肩膀,无奈道:“说了你可能不会信,我们结拜兄弟中的利刃堂堂主廖志仁,已经背信弃义了,自己拉了一堆人准备谋夺大哥的门主之位!”
张义虎一愣,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枉我们当年如此照顾他,还将他的儿子推荐到大云皇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张义虎骂了之后,随即不屑道:“诸位兄弟中就数他实力低微,即使叛变也难成气候,这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桂德云神情一暗,道:“你还别说,他现在的实力还真不容小觑,昨日我与他交手,发现他已经是先天境界了,真是出乎意料啊!”
“先天境界?”张义虎心中一暗,他如今也不过是一流高手,离那先天境界还真是差点距离啊。可别小看这点差距,十个他也不是先天高手的对手啊。
下意识的回头瞄了下于三,想到之前一番的试探,他对于三的实力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虽然于三年纪轻轻,可是实力起码已经是先天了,有了这尊大佛在,那个廖志仁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念及至此,张义虎心中微定,道:“先天又何妨,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他。哼,背信弃义的家伙,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同意门主推荐他的儿子进入……”
张义虎的话越来越小,脸色越来越差,话还未说完,戛然而止。一脸期待之色的望着桂德云。
“哎……”桂德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猜的不错,廖志仁的儿子回来了。”
张义虎凄然一笑,叹道:“真是算来算去,成也兄弟,败也兄弟。也难怪廖志仁武功平平,此刻竟然进阶先天,真是一切都明了了。”
张义虎缓缓拍了下与同样垂头丧气的桂德云,转身看着自己从虎啸城带出来的一帮兄弟,语气颇为寂寥道:“我本来是要带你们去建功立业的,但是天不遂人愿,如今前方乃是死路,你们就此打道回府,再选一个新帮主吧。”
“哗……”张义虎话音一落,这些黑虎帮精锐们,一时炸开了锅。他们自小就被黑虎帮收养,除了练武就是习武,只知道服从命令勇往直前,可是张义虎竟然舍他们而去,顿时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左顾右看。
“张师弟,你怎么能陪着师兄们白白送死呢?”看到张义虎让属下回去,而自己并没有回去的打算,桂德云不禁再一次劝道。
张义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我张义虎当年既然敢和诸位哥哥结拜,就没想过独善其身。”
桂师兄默默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解,毕竟他也知道即使此刻躲了,廖志仁为了巩固权力,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兄弟吧。
“嚷什么嚷,都给我滚回去!”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属下,此刻竟然无一人离开,只是相互交头接耳,张义虎不由得大怒。
张义虎这一声大喝,喧哗的队伍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一队极其服从他的命令的小队,此刻无人动身。
半晌,马车上,老汉缓缓放下手中的鞭子,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张义虎身前道:“小少爷,老头子我已经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死不死对我而言没啥区别。我也是十几年没有回聚福城了,还望小少爷能应允老奴陪你一起回聚福城。”
张义虎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在他看来,马老汉是他无论如何也赶不走的人,那个从小为他赶马车,照顾了他半辈子的人,他实在说不出任何的话将他赶走。赶走马老汉,就等于要了马老汉的命啊。
张义虎轻轻一跃,来到马车上,向着于三深深的作了一辑,道:“于三小兄弟,前方突逢巨变,此刻再去只怕有生命危险,等下我派人送你回去,还请见谅,此番酬劳定不会少了你的!”
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于三轻轻一笑,道:“我于三岂是贪财怕死之人,况且我答应了某人此行定是安途,我又怎会离去。”
于三与张义虎虽然是两人谈话,可是并没有压低说话的声音,这对话丝毫没有遗漏的落在了那些没了主心骨的黑虎帮众人的耳中。
于三的话,字字发自肺腑,对于黑虎帮弟子而言却仿佛是晴天霹雳。
什么,他一个外人都不走!
他一个年轻小伙子都不走?
别人不怕,我为什么要退!
我若退了,身为逃兵,有何脸面回到虎啸城?
诸如此类的想法顿时在黑虎帮众人的脑海中如涟漪一般,迅速扩散。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帮主!”
“我不畏!”
“我不惧!”
“我等视死如归!”
“……”
寂静的夜,虫鸣也消了,空荡的山野突兀的传来一声声的振奋人心的呐喊声。
那话语字句精短,却振奋人心,那话语短促,却铿锵有力,如狂风暴雨的黑夜中一道闪亮至极的闪电,轰碎了一直压在了众人心中不散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