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北风愈发的大了。
凡人低头赶路，裹着厚厚的棉大衣闷头行走，期待在风雪到来之前，找到那个避风的港湾，旷野上，偶尔能瞥见一两只瑟瑟发抖的黄狗，蜷缩在破败的灌木丛中，一双眼睛，无辜和祈求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然而，又有谁在乎它呢。
“小二，上酒。”
这独立与荒野中的酒馆，那发黄的旗子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归人”。字体甚是豪放，透着一股洒脱，几分不羁，在那些刀口舔血，脑袋放裤裆上的江湖人士眼中，倒也算得上是好字。
每逢风雪，这归人酒馆都是热闹的很，这酒馆中有好酒，名唤凡人醉，味道甚是奇异，据说还有什么奇怪的作用，也不知是真是假。酒馆老板也是讨喜，言道每位江湖中人，每日都可来此，免费拿走一壶凡人醉。
有些人今日来了，明日依旧会来。
但也有些人今天来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怎的。
每逢此时，那老板总会对月独饮，喝一碗，倒一碗，店中客家说，这老板应该也是有一些伤心往事的吧。
北风呼啸，风雪飘飘。
风雪愈发地大了，小二慌忙关上店门，挡住了那门口吹进的风，炉火中的热浪，映着他那普通至极的脸红彤彤的，甚是可爱。
“小二，上酒。”
小二慌忙行事，拿着一壶满满的凡人醉，给那客人送上。
那客人也是豪放，直接倒了两碗，端起一碗咕咚咕咚的喝着，嘴中说道：“来来来，小二哥，你也喝一碗，算是我请的。”
小二倒也大放，端起那碗就喝了起来，几许酒滴自嘴角滑下，倒也有几分豪迈气概。
客人一笑，也不多说，提起坛子又倒了两碗：“喝。”
“小二哥，我看你连喝两碗，也是面不改色，想来是练家子吧？”
小二憨憨地笑，也不答话，只是给客人满上了酒，便去招呼别处了。
客人也不生气，若非有些伤心往事，又有谁愿意沉沦世俗，甘当一被人呼来唤去的小二哥呢。
哒哒哒哒，滴溜溜。
小二放下手中的木炭，慌忙跑去开门，这马蹄声已经逼近，必是有客人来此。
呼。
门一开，一阵冷风夹杂着诸多风雪涌了进来，竟是一时睁不开眼见，小二一边遮住脸，一边开口：“客官快快进来，外面风大，小心些。”
那客官倒也没说什么，径直进入店中，待到小二关好房门，才细细打量起这人。
这人一身粉色长裙，及至脚踝，虽是漫天风雪，但好像并未感受到寒冷。秀丽的黑发上沾着几许雪花，一闪一闪甚是好看。这女子眉心处不规则的点着四点朱砂，也不知是何用用出。
“客官快坐。”小二招呼着，手中提着一壶酒，放到了那女子桌上。
“客官怕是第一次来，这凡人醉是小店赠送，客官大可随意品尝。”
女子也未推辞，径直拿起酒坛，也不倒在碗里，仰起头，如天鹅般的脖颈一动一动，那一坛酒，竟是眨眼就没了。
“好酒量。”
这女子一进屋，那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便各自暗中打量，待见这女子一口气喝掉整整一坛凡人醉，不禁有人失声叫好。
“姑娘好酒量，与在下共饮一坛如何？”
“女侠好风采，在下敬姑娘一杯。”
小二四处上酒，嘴角也泛起一丝笑容。若无利益纠葛，这些江湖中人大多耿直豪爽，崇拜强者，无论是武功方面，还是这酒量方面。
喝吧喝吧。反正都要付钱的。
女子也是来者不拒，一口一口，一碗一碗，也不知喝了多少，待到她面上泛红，略有醉意时，这整个酒馆里，也就剩三个人还清醒着了。
小二，女子，还有那一直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的老板。
这女子，竟是将这一屋子人，全都喝趴下了。
女子慢慢站起身，脚下也有一丝虚浮，摇摇晃晃的开口道：“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有客房？”
小二面上一愣，道：“这。。。倒是没有。”
女子晃来晃去，看来也是喝多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给小二，道：“你的房间，且借我住上一晚，可好？”
“这。。”小二微微迟疑，却听身后的老板吩咐道：“这样甚好，你领这位姑娘去你的房间，打扫一下，让这位姑娘去休息吧。”
小二心中无奈，却也不能拒绝。领着女子绕过厨房，来至住所。
女子四下打量，不禁有些惊奇：“小二，你这房间，不比城里那些上等客房差啊。”
小二咧嘴一笑：“姑娘放心入住，有事就吩咐我。”
女子也不再多言，随意挥了挥手：“退下吧。”
一晃，竟已过去了半月之久。
塞北的风霜甚是恐怖，一年有数月被大雪覆盖，这归人酒馆四周早已是白茫茫一片，莫说是行人，就连那瑟瑟发抖的黄狗，也早已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女子这一住，便是半个月。
一来二去，小二与女子也是熟络起来，每日女子就在店中喝酒，吃饭，没事时在房中静坐，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我说客官，这塞北天寒地冻的，你来这一住半月，所为何事啊？”小二打扫完房间，有些好奇的问道。
女子大大方方的一笑，道：“我本来是没有什么事，只是迷上了你店里的凡人醉，所以才赖在这里不走了。”
小二一愣，也不知这女子说的是真是假，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答话。
女子忽然一笑，翘起二郎腿，身子前倾，美目打量着小二，开口问道：“小二哥一身功夫也不弱，为何在此担当一小二呀。”
小二神色一凝，这女子本就姿容甚佳，此刻身子前倾，那眉心的四点朱砂映入眼帘，平添几许妖异，不知怎的，小二开口道：“一年前，是老板在漫天风雪中把我捡到，那时我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对过往一切，毫无记忆。也不知应该去往何处，自那时起，便留在了归人酒馆。”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小二满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姑娘你休息吧，我这便退下了。
小二关上门，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女子在房中喊道：“小二，本姑娘姓步，双名生莲，你日后若在这塞北遇到麻烦，便报上本姑娘的名号。”
小二失笑，自己一个小二，能有什么麻烦。
不过，步生莲，这名字，实在是有趣。
不知怎的，那眉宇间的四点朱砂，总是给小二，别样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