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蛊岛最美的茵柳河河堤上,垂柳如茵,花香四溢。
一个少女锦缎薄衫,罗裙随意垂落在砂石上,细长的手臂一扬一落在河水里来回拨动着。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身后,清风吹过,发丝轻扬。
衣服在河里打着圈,由于河水太深,水速波动太大,少女拿着衣服差点儿被水卷到了河里。
身后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从身后一把拉住了她。
男子发髻内的象牙簪在落日余晖的映射下,呈现了淡淡的红色。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
“那毓儿该做什么?”少女站稳后,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还在怪本宗?”男子松开手,眼神紧紧盯着少女的背影,就如那深不见底的茵柳河,没有人能够猜透,那里面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毓儿怎么敢怪师父?”
“司徒锦毓?”男子冷冷的声音低沉,不难听出已经有了些许的愠怒。
司徒锦毓终于站起身,将衣服扔到了木盆里。回过头对上了男子深不见底的眸子。
“师父,如果毓儿要去找她,师父会不会阻拦?”
“……”
茵柳河的河水流动的声音在两个人的耳边清晰可闻。
男子看着司徒锦毓那张愈发美丽的脸蛋儿,心中竟多了一份惆怅。三年了,不算长,但也并不算很短的时光。三年前,他从浮华把她带到了蛊宗,带到了蛊岛。三年来他几乎就要忘了最初的目的。为何带她回来?为何要收她为徒?他是蛊宗的宗主,他是褚修冥。姬国人听之,胆怯的褚修冥。可是她却一点儿也不忌惮他。
“师父不说话,难道是默许了毓儿?”
“本宗已经派人探过了,她这三年在宫里过的很好。如若你非要自己看个究竟,本宗绝不阻拦。”
“师父的意思,还是不愿意毓儿去?”
“……”
“她是毓儿的姐妹,是毓儿唯一的亲人。师父也知道宫闱似海,却还是把她留在了那里。毓儿只恨,师父当初留下的为什么不是毓儿?”
“宫闱似海,却也锦衣玉食。”
“……师父如此说,毓儿也没什么好争辩的了。毓儿只是没想到,师父也会骗人。师父答应过三年后就让毓儿去见她,如今三年已过,师父却还是诸多阻拦。今后毓儿不提便是。”
司徒锦毓话音未落,转头从河边端起了木盆,向着宗律阁的方向而去,再没有看褚修冥一眼。
……
蛊岛并不是真正的岛屿,而是一座体型十分强大的山脉,蛊岛之大犹如一城,可比浮华。
蛊岛的房屋不似浮华城,风格别致。每一座房子都是由一条正脊和六条垂脊组成,七脊之上安放着一些蛊的形状,或金蟾,或天蚕,或水蛭,或地鳖……看上去有些诡异。
宗律阁的整个庭院,角落和石阶的两旁都是一根根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圆润的木桩,每个木桩都有一人的高度,木桩略靠下的位置,横出了一根略有拇指粗细的铜条,铜条的延伸处有一孔,来固定夜晚用来照明的灯笼。
亥时已过,木桩的纹理和青石阶,被点燃的灯笼染了一层朦胧的红。
褚修冥站在宗律阁的院子里,发丝垂落在白色的锦袍之上。在石阶上来回踱着步子。
这个时候,他想司徒锦毓应该已经睡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看着她住的屋子已经黑了灯。没有再发出什么噩梦连连的惊叫,他才会去睡。
今晚,很静!
褚修冥转身沿着石阶向自己的屋子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飞身摘了一个灯笼就向着司徒锦毓的屋子走去。走至门口,犹豫了一下,使劲儿一推,门果然就开了。
屋内在灯笼的照射下,亮堂了不少,床上的锦被散落在一团,却没有人熟睡的呼吸声。
“该死!”褚修冥低咒了一声,飞身跑了出去。
……
天空低垂着,在大地上方拉了一层黑色的帷幕,看不到尽头,似乎要将整个大地吞噬,压得人透不过气。
司徒锦毓骑着马,一夜狂奔。终于在一片茂密的枯林前停了下来。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肆意的狂舞着。她突然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开始有些后悔,一冲动跑了那么远。
天色渐渐暗下来,本该是越来越亮的天色,此时却阴云密布。要下雨了吗?为什么偏偏是此时?
褚修冥出了宗律阁,一路紧追。心里不停的暗暗诅咒道:“真是不知道死活的丫头。”
若不是她还有用,他才懒得理,三年前把她救回来,决不能就这么让她死了。她还没有发挥她应有的价值。
司徒锦毓在枯树林的不远处停留了一会儿,犹豫着是不是要穿过树林。她鼓了鼓勇气,两腿一蹬,“快!”
谁知那马儿连动也不肯动了。
司徒锦毓瞪大了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马儿看了一会儿,又笑眯眯的说道:“好马儿,你快走!等到了浮华城,姐姐一定好好犒劳你好不好?”
那马儿根本不理会司徒锦毓,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你,好,就连你也帮着师傅阻拦我是不是?”
司徒锦毓刚要下马,马却像受到什么极大的惊吓一般,扬起马蹄,开始四处乱跳,逃窜。司徒锦毓一下子被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褚修冥依然望着不远处的树林,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他紧握右手,细小的动作,泄露了他此时心里隐藏的不安。于是他又走近了些,还是没有见到司徒锦毓的身影。
紧接着褚修冥便听到枯树林的尽头传来一阵马的嘶叫声,那叫声,绝望而痛苦。中间还不时的夹杂着一些怪异的,咯咯的笑声。他顿时觉得心脏整个提了来,不停的突突的跳着。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他辛辛苦苦教育了她三年,并不是要让她这么轻易的就把命给送掉的。
他刚要拍着马背,穿进树林,就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了一阵呓语。
“不要走,不要走……”
声音微弱,但褚修冥还是听见了。他下马,寻着声音跑过去。司徒锦毓就躺在草丛里,像睡着了一样。
“毓儿?”他轻轻的唤着,将她抱了起来。
昏睡中,司徒锦络看到一个衣着十分华美的女人,站在离她不远处,一直唤着自己,她听不清女人的声音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就笑着跳着跑向她,可是她却向后退去,越来越远,任凭她如何努力,如何加快速度,就是追不上,她急的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跑。直到跌倒,厚重的锦袍上沾满了泥土,掌心的皮肉开始有血丝渗出,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袭上心头。她好想爬起来再跑,可是身子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她挣扎着,最后只能泪流满面的看着女人慢慢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