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我回答。
“我不是要你的回答。”路直把脸转向杜老头，“你们。”
“那当然听你的了。”鲁克文皱着眉头说，“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三条命不就握在你们手里么？”
“你说吧。这件事和我无关，我也只是好奇。”杜老头看着路直，“我只想要镜子。”
路直踩了踩脚下，道：“这里应该不是一座墓地，我们刚才看到那边的石缝里，有匈奴大汗给将士们鼓舞士气用的刻字，虽然有很多字都被下面的地层盖住了，但是，至少这里当时进行着一件和军队有关的工程。”
“工程？不是战争？”老高问。
“不会，战争的话，匈奴骑马打仗，但是这个地方很显然是个凹谷，而且不是什么土肥水美的地方，即不能喂马，也不能飨兵，再看这一圈，就属这个地方最低了，四边全是山，这里正是中箭的靶心，打仗把营地扎在这儿的话，周围每个山头都可能有敌军的埋伏，而且，很明显当时的地比现在要低很多了，几乎可以说是‘地下’，所以，这里应该不会是匈奴人的安营扎寨的地方。”
“那这里是什么？”鲁克文问。
“矿。”路直回答。
“矿！”几乎所有的人，当然除了江虎，都异口同声地重复了这个字。怪不得路直一直不说这里是干什么的，这要是说出来，那问题肯定就大了，先别说镜子什么的，那个年代不是采煤采油的年代，如果这个游牧民族有一座矿的话，那极有可能是某种贵重金属的矿了，这要是让那几个视财如命的人知道了，肯定得把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
“匈奴人喜欢黄金。”老高低声说了一句。
“那，那，那也就是说，这，这，这里可能是一座，金矿？”鲁克文问。
“有可能。”路直点头。
“那还等什么！”鲁克文激动起来，“挖吧！这比镜子可值钱多了！”
杜老头站在一边，给了他一下：“胡闹！你懂什么！”他这么说到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个鲁克文贪财我可是深有体会了，那天和路直和我分析他们的目的时，就鲁克文贪什么没有告诉我，其实这个简单，一想就明白了，那孙子贪钱，大事小事里都能看出来，上次那宋姐也说过他，问东问西的干什么，等着分钱就完了。
“我们走吧。”路直看了看我们，“这个地方有点儿不太对劲儿，虽然我也挺想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但是我们不该呆这么久。”
“好吧。”我点了点头，看了看江虎。
“我没有意见。”江虎站到我们这边。
“还是挖开看看吧。”鲁克文哀求到，“万一要是金矿，我们可就发了！”
“新疆就是个遍地是黄金的地方。”向导阿力一直在听我们说着，“当年阿勒泰就传说过有金矿，淘金者络绎不绝。那时候那些人像疯了一样！”
老高转着圈走了一会儿，道：“要不然这样，我们把这一层被那些怪物翻出来的土清理一下，看看下面有没有东西，要是还是一层戈壁，那我们就往前走，不再深挖。”
“行啊！”鲁克文着急地看着我们，“我们都到这儿了，刚才还对付了这么多怪物，好不容易到了这地步，哪有放着一矿的黄金迈着大步往前走的道理啊，至少也得干点儿啥看看是不？”
江虎看了看路直：“你说呢？”
“那我们小心点儿。”路直说着往行李那边走，“这块地方太大了，我们找三个位置挖。”
经过分工，我和江虎路直挖靠近东边的地方，半径三米画个圆，从圆心向下挖，老高和杜老头挖中间的地方，阿力和鲁克文挖西边。
其实这里的土已经很松了，下铁锨的时候，不用使劲儿往硬土里插，不过是把那些大鲎虫的焦尸和它们翻动出来的松土往一边清就可以了。
大概就这么挖了将近一个小时，已经快挖出两三米了，我的铁锨触到了比较硬的东西：“好像是石头。”我抬头对路直说。
紧接着，他们也纷纷挖到了那个位置，铁锨发出了碰撞的声音。
天色已晚，路直拿着手电筒，蹲下身子把石头上的浮土扒开，我和江虎也跟着蹲下，下面的确是块大石头，但是很明显，这不是那种自然形成的花岗岩，而是完全经过人类打磨过的石头。表面光滑，而且还记得着字和图案。
“这是什么字？”我问路直。
路直转过头，一脸的木讷和疑惑：“这明明就是汉字。你仔细看看。”
我把头低下，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的确是汉字，不过不是现在的书体：“这是什么体的字？”
“篆体。”路直皱着眉头，转过头又看了看江虎，“你瞧。”
江虎把头低下，看了看，念到：“‘危乎，入者止兮。’这是劝告我们不要进去？”
“难道这下面是汉人么？”路直一愣，“其实我刚才在看那个匈奴大王的记得字时，想到了那天，我们在靖远寺下面的地道里看到那面石墙，你们还记得么？”
“记得，那个乌孙国的。前几天我们还争执过。”我回答。
“对。我其实一直怀疑，他们要找的镜子，是出自那个所谓的小国撑犁，那面墙上刻写的有一段就是匈奴攻占了一座撑犁国的金矿。”
“对啊！”我一惊，“的确是说过！”
“所以，我就想这里是不是撑犁国的那座矿，因为根据那面石墙上所说的，我本来不想往下挖，因为如果真的是那座矿的话，匈奴因为挖它，可是全军覆没。”路直严肃地看着我。
“可是那个撑犁国人已经都死了这么久了。”我说着又了看地下的汉字，“杀伤我们的可能性不大，我现在不明白的是，这里为什么有汉字？”
“我也不明白。”路直笑了起来，“也许就是我一开始都猜错了，这里原来是汉人的地盘，下面是汉人的……”
“不对。”江虎拍了拍路直，“这里不是汉人地界，这种字体是秦赢政统一六国之后改造出来的汉字，是今天汉字的老祖宗，这几个字是西汉年间的没错，西汉的话这里应该是……”
“乌孙。”路直接了过来，“应该是乌孙，再往北是匈奴。”
“乌孙不用汉字，匈奴也不用汉字，那他们在这儿刻个碑不让汉人进来么？”我问。
“到是，也有这个可能性。”路直回答。
我们正研究着，就听那边老高喊了一句：“过来看一下，这边有字儿！”
路直放下东西和我们一起走过去，老高那里挖得也挺深，我们拿着手电筒下去，路直蹲下来一看，两分钟就说：“这是龟兹文，还有一些用梵文，意思都是不要再往前。”路直说完，好像自己反应过来什么，从老高挖出来的坑里跳了出去，直奔最西边鲁克文那里：“里边有东西么？”
“硬石头！”鲁克文在下边喊了一句，“挖不动了，得用炸药！”
路直跳进去，我在后边跟着，只见路直进去之后，用手电光照了一会儿。
“什么东西？”我问。
“古突厥文！还有古波斯文！还有那天在靖远寺地道里看到的，用婆罗米字母写的突厥文，意思都是都是不要往前，不要进入！”路直跳了上来，“这里大概是一块给全世界写的告示，意思是别再往前走了。”
“乖乖……”老高瞪大了眼睛，“那这下边是什么啊！一座金矿还要让全世界知道？”
“我们今天就休息吧。”江虎慢悠悠地说，“明天一早，把这块地方的土都给掀了，就能看看下面的石头上，到底写着什么了。”
我一愣：“那我们这工程量太大了，这得干到什么时候去。”
路直没发表意见，只是皱着眉头和我们一起把帐篷搭上，准备睡觉了。我们一共是七个人，杜老头，鲁克文，老高和那个向导阿力睡一个，我们三个人睡一个。
因为今天又惊又险还特别累，他们两个又没话可说，所以躺下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我坐在一间又破又旧的小学教室里，手里拿着一支“英雄”牌的老式钢笔正在给一些简单的汉字标注着汉语拼音。
身边有人，而且不少，他们都在桌前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不论我怎么努力也不能看出他们的长相，仿佛他们根本就没有长脸。
窗外有光，不过昏黄。
教室里响着什么声音，震得我耳朵难受，好像是小房间里放了台大号的洗衣机，不停地转着，震得整个教室都跟着一块摇晃了起来。
我又抬头看前边，一个女教师正在黑白上写着什么字，她背对着我，身材相当矮小。
突然之间，一落东西砸到我的桌上，我并看不清楚它们是什么，但不知是我的潜意识还是我的心理暗示告诉我，这是一叠试卷。在窗外那些昏黄的光的照耀下，那些试卷落到我桌上的时候，扬起的灰尘在我的面前飞来飞去。我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女老师，她的眼睛我看不清，但是脸却稍带着一些愤怒。
那个老师瞬间又回到了黑板前，背对着我猫着腰写着什么东西。
我慢慢从椅子上起来，慢慢顺着课桌之间的空当向后边走过去，周围的同学纷纷向我伸手，那些人的动作都很慢，但最终我手里的试卷被他们拿去了，每人一张。
当我手里的纸片全都空了，转过身准备回我的座位的时候，黑板前的女老师突然之间也将身体转了过来，她面对着我和整个教室，两只手叉在自己的腰上，喘着大气，我想看看她是不是在盯着我看，是不是我的行为让她生气了，而她却没有给我任何思考的时间，用一种尖锐却苍老的声音喊叫，那责怪的声音吓得我不敢动弹，窗外昏黄的光变得忽明忽暗起来，像是放起了老电影，我斜眼看过去，窗户的形状也一会圆一会方的变化着……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那个女老师向我冲了过来，伸出两只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被惊醒，不知道是今天太累了还是吓坏了，我很久没做过的那个梦今天又来了。我大口大口喘息着，帐篷里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了一会儿，找到头边放着的水壶，摸着黑拧开喝了一口。
我喘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劲儿，这帐篷里，难不成就我一个人喘气，那两个人呢？我小声叫了一会他们俩的名字，没人理我。
我慢慢起来，摸了一会儿找到了帐篷的拉门，拉开后，外边的月光就照了进来，而在我面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我们今天费劲巴力地挖的那些土，全部都不见了，全部都不见了！仅仅是我们的帐篷下面还留着两个土堆，光秃秃的像两座小山包，下面的土全部都被移走了，月光下露出了光洁的石板，我惊讶地看着，左找右找，找到了下面站着的那两个人，光看背影就知道是路直和江虎。
“嘿！”我冲着他们俩喊了一声，他们竟然就站在原地没回头，我试着又叫了两声，但是怕惊到了另外一个帐篷里的人就没再叫，小心翼翼地从帐篷里出来，然后顺土坡下去，慢慢地走到他们俩跟前，我觉得以江虎和路直的敏锐，早就应该能发现我在向他们走了，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竟然都没有回头。
我看了看周围，整个的地面是一块巨大的石板，在石板的周围刻着文字，各种文字，不过看着都是像虫子爬出来的古代字母，那边还有我们看到的汉字，而中间应该是一幅图纸还是什么东西。
我慢慢走到他们俩身后，拍了一下。月光下，路直和江虎慢慢地向我转过了头，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紧张。
“怎么了？”我问，“土呢？你们俩人挖空了？”
江虎竟然点了头：“我们挖空了。用了点手段。”
“这地上写的是什么？这些是图纸么？”我问。
路直摇了摇头：“神来弑神，鬼来杀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