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扬就着简单的“下酒菜”，畅谈起我们的种种际遇——也许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遭遇，从没想过，年纪轻轻的我们，回忆起我们短暂的小半辈子，居然有一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感觉。
“话说回来，我感觉你现在做这事也不错啊！”
在一阵长久地沉默之后，我又把话题引到了眼前。
“还行吧——”
“不过我倒是蛮好奇的——”
“好奇什么？”
“你是怎么从一群人当中确定推销对象的呢？感觉你推销还真是一把手呢！”
“嗨，稍微注意下就看出来啦！”
“啊？”我一头雾水，这说了等于没说嘛！
“好吧，告诉你吧，那个大妈——”
“不是大姐吗？”
“哎哟，你可别损我，她比我妈年纪还大呢!”
“好，你继续——”
我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那个大妈吧，我特别留心了一下，她买的菜和调料基本都是用来熬汤的，很明显，家中有重要人物到来，而且这个重要人物肯定很喜欢喝汤。”
“有道理——可你怎么确定她是想到你这儿买汤勺呢？一般家里可不缺这个——”
“熬一份汤是不缺，可是一下子熬几份汤就缺了嘛！你首先说点好话，她一听乐了，就想买点啥，汤勺家里多一个不多，就怕少不是？”
“厉害！”我单手抱拳，作恭维状。
“过奖！”张扬也回敬我一个加以谦虚的笑脸。
“那个男的呢，你怎么看出来他是老师的？”
“看他穿的就知道了。”
我在大脑里回想了一下，“他的穿着我实在看不出什么古怪！”
“嗨，这就跟我走南闯北的丰富经历有关了，问题就出在他那双运动鞋的标志上！”
“运动鞋，耐克还是李宁的？”
“都不是，上面印着S中学的校徽——”
“啊？”
“我之前在S学校附近转过，他们学校为了庆祝百年校庆，给每个老师都定制了整套制服，外加鞋子，上面都印有校徽的。”
“原来如此——”我略一思忖，笑道，“张扬，我还真是佩服你，这也可以拿出来糊弄人？”
“啧啧，赶紧收起你那猥琐的微笑，什么叫糊弄人啊，我这可是正当生意，绝无欺骗！”张扬说得一本正经的，说完还冲我挑了挑眉毛，得意地笑着。
我瞥他一眼，笑道，“哟，那你还装得跟那大妈，不，应该是大姐，就像是亲姐弟似的？”
“打住，我那叫热情好客，对她微笑，纯属礼貌！”
“你还跟那老师一副相见恨晚的死相——”
“相见恨晚是真的，还有，你能不能把那个‘死’字给略掉？”
满足众生的要求，我就慷慨一回，说道，“一副相见恨晚的相，还假装说要好好读书？”
“这没办法，人生如戏，全看演技嘛！没有我的倾力出演，哪来的财源广进？我这可是凭我的智慧挣钱！”
张扬的话句句在理，在我们长达两小时的谈话中，我光是点头都几乎把脖子扭到，同时也让我看到了自身的差距——
记得读大学时，国文老师曾说，决定一个人的成长的不是学历，而是阅历——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想想，以我的阅历来算，我应该还停留在一个在校生的水准吧！
我本想邀请张扬到我家，然后针对我渴望入团的想法再次商议，但是张扬没有接受我的邀请，将近黄昏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说有点事情便匆匆离去了。我本来以为这是他的推脱之词，有些泄气，不过在他临走时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说会联系我，叫我放心。
虽如此，考虑到人生无常，生活无定数，纵然我目送他安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保留的也只是一丝充满忐忑的期待。
消失在我眼前的人，无论多么熟悉，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大牙，经历了十多年的风雨磨砺，他的改变也必定不只是这表面看出来的圆滑，而他也确实没有任何义务该为我的生活负责。
无论怎样，我还是宁愿选择相信，因为此时我也没有怀疑的资本。
一天，两天，音讯全无，我开始沉不住气了——
如果第三天还是没有消息，我就另谋生路！我在一家书店，随意翻看着一本有关创业的书，一边偷偷啃着面包，暗自对自己说。
也许真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就在我的心声刚落之时，手机响了，屏幕显示“张扬”，在周围人气愤的目光投来之前，我慌忙按下接听键，并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走出阅览室，来到走廊一个僻静的角落。
“喂——”
“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回话？”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电话那头张扬便劈头盖脸地呼斥过来。
“刚才我在书店呢，说话不方便——”我小心地解释道，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养成了凡事先解释的习惯。
“书店？北路那家商场那儿？”
“是啊，怎么了？”
“太好了，我刚好在北路站，你出来吧，我在旁边路口那儿等你！”
“喂——”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事情来由，张扬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响声，这让我有一种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觉。
算了，有求于人，还是放低姿态吧！
张扬所说的北路站路口，其实是与我所在的商场还是隔了两站路，以至于当我终于一路跌跌撞撞地绕了好几个圈儿最终在一个不起眼拐角处发现他时，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此时我已经气喘吁吁——大概是大病初遇还未完全恢复吧！
张扬坐在一个台阶上，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桌布，看到我他只是向我投来一个礼貌的微笑，招手叫我过去，然后又忙不迭地向几个驻足围观的路人介绍起他的宝贝——由于此时光线并不是很强，加上几个路人刚好阻挡了我的视线，我并没有看清那块桌布上摆着的或黑或灰的东西是什么。
“但愿是某个实用的东西吧！”我扫视了一眼四周，张扬选的地点刚好在这个路口拐角处两栋楼之间的一个狭窄过道上，除非你经过那个路口，否则无论从拐角这边还是那边都很难发现他这一个小摊位——是为了躲城管么？
不管怎样，这里人流量很大，既隐秘又得天独厚，我为张扬善于发现的眼光而感到由衷的佩服。
“喂——”正在我发呆的当头，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还来不及回头，一把锋利的大刀硬生生地搁在我的肩上。
我顿时感觉周身一阵发冷，寒气直逼心头——不是吧，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拿着大刀当街抢劫？
看样子末日到来之前，什么都有。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