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
不由分说，我把眼前这对孤男寡女拉进了最近的一家不知道卖什么的灯火通明的店——反正是开着的。
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明亮的安静的场所和一张适合审讯的桌子。
此时，这一男一女就坐在我的面前，低着头没有说话。
“啪！”我一拍桌子，目光如炬，基本传达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几个字的深意。
他俩抬起头，看着我——依然没有说话。
难道我的脑电波没有传达到？我相信我的反应已经够剧烈的了，但显然作用不大明显。
“说！”我很无奈，只得先开口。
“我——”
他俩几乎同时开口，随即看了一眼对方，又双双闭了口。
没想到俩人还挺有默契，我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个抢走我的妹妹威胁我哥哥的地位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其实是气这种眼皮底下的欺骗。
没有想到啊，这年头，防火防盗防蟑螂，还是防不胜防啊！
“你——”我把手指向小妹，也许是心里太没底气，手不自觉有些发抖，说道，“闭嘴！”然后我将手指移向高凡，太高声音道，“你说！”
我看着高凡，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脸居然没有红——看样子，李小虎当初那一阵骂起效了——该死，什么时候了，管他脸红不脸红呢！
“这不是晓语的错——”
解释一下，我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小妹的名字，高凡口中的晓语就是小妹——方晓语。
高凡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坚毅，但语气却很温和，至少在现下我的血已经沸腾的当儿，他的话也没有引发出火药味。
“废话，当然不是她的错！我有说是她的错吗？”我瞪着他，没有半点退让。
说实话，此时此刻，我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想要听到什么样的解释，但有一点我很明确，那就是必须保持威严。
我双手撑着桌子，凑近高凡，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记住，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将记在脑子里，我——总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的大脑一团浆糊，唯有最后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连走过来正准备问话的服务员都吓了一跳，警醒地打量了一下高凡。
我很得意，看样子服务员定是把他当做正在受审的嫌疑犯了——我毕竟是正义的一方啊，嘿嘿——谁知——
服务员左右看了一下我和他们，然后对着高凡——
“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这话一开口，我的耳朵都开始冒烟，这人，黑白不明，善恶不分——天理何在？我的眼睛里已经要喷出火来，可恶，是可忍，孰不——
“一杯冰水，两杯果汁，谢谢！”
真不愧是小妹，毕竟血浓于水，和我心有灵犀，在我内心挣扎着潜台词还没说完的瞬间，她截住了我，救服务员于生死一线。
我心中邪恶的小火苗还没来得及扑闪几下就被浇灭——小妹啊，这胳膊肘外拐的都可以贴到后背上了！
“谁喝冰水？给我一杯啤酒！”
我又一拍桌子，冲服务员怒吼道，这一回，她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转向小妹，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那就一杯冰水，一杯果汁再加一杯啤酒，谢谢！”
小妹基本无视我的存在，目送着服务员离去的方向，才回过头来直视我疑问的目光，说，“高凡最近牙疼，不能喝甜的——”
“啪——”身后一桌摔了一个玻璃杯，我的心也在这一刻被摔得粉碎——感情是我自作多情啊！
小妹啊小妹，你什么时候把哥哥看得如此之轻，可是你在哥哥心里还是重中之重啊！
服务员端来了饮料，我想都没想，一把端起酒杯——
“哥——”
“别阻止我！”
小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我知道她是想阻止我，可我憋了一肚子火，偏不能给她这显真情的机会，反正一杯酒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将一整杯啤酒一饮而尽。
曾经的某个时候，我也如此，这一刻，我想起了那一刻——再也不会在黑夜里买醉，再也不会让别人看见我的狼狈——虽然故事早换了主角，我还是一饮而尽。
只有酒才能洗去我此时满心的五味杂陈！
“说吧！”
我放下酒杯，算是平静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小妹和高凡都满脸讶异地看着我。
“没事了——”小妹将脸转向一边，看着窗外，高凡也低着头。
“没事？那你刚刚——”我抱着双臂，木然看着他俩，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真没事！”高凡看着我补上一句，随即又迅速将脸转开。
这能叫没事吗？可恶，我扑到桌前，正想再拍桌子，但想到手还在发热，犹豫了，我轻轻扶着桌沿，看着他俩，说，“说实话——不然我就棒打鸳鸯——”
也许真是慑于我的威胁，小妹突然不再躲闪，端坐起来，一字一顿几乎不带任何语调地说：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酒杯里有个苍蝇不过——你已经喝下去了！”
我僵在那里，胃里一阵翻腾，随即“嗖”地从椅子上弹起，冲出了门外——
“哇——”
当我几乎腾空了我胃里所有的东西之时，小妹和高凡刚好来到我身边，小妹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很无奈地摇摇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瞪了她一眼，老哥我都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说画外音，你还有良心吗？
这一阵狂吐折腾的我几乎只剩半条命了——可恶的苍蝇！
终于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了，我现在的状态，别说推翻“蒋家王朝”了，就是推门都费力。
好吧，今天就到此——
我还没说出结束语，服务员就急切地追了出来。
“不好意思，你们几位还没有买单！”
我抽出小妹扶着的手臂，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保命的本钱，抽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递给服务员，不屑地说道，“不用找了！”
服务员接过钱愣在那里，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估计是被我的样子给吓到了吧。
想想，她也是无辜的，我随即换做一张温和的笑脸，看了看服务员，轻轻地说道，“不用找了，回去吧？”
服务员还是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我，小妹和高凡也愣在那里，不明所以，画面似乎在瞬间定格了，我心中暗忖道，怎么回事，就算是我太帅，她也不至于如此啊？
在我秉着一副更温和善解人意的表情准备追问之时，服务员终于怯怯地开口了，说，“对不起，一共是188！”
“什么？你怎么不去抢呢？”我和小妹几乎同时开口，终归是兄妹，还有同仇敌忾的时候。
“不好意思，188是我们这里的最低消费。”可能是我们的反应太过强烈，服务员补充道，还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门边一块牌子，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
请相信我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但我不得不说，我看着那块牌子上的一连串数字就如同看到“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一般屈辱。
是的，我只是个管道工，可这样的消费我还是付得起，但这样的屈辱我受不起。
我抽出两张一百，交给服务员，淡淡说道，“不用找了——”
也许只是酒精的作用，也许只是因为小妹在场，生平第一次我如此洒脱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要知道，我平时可是买斤白菜也要讨价还价的呀！
好吧，我承认，这么做只是为了满足我这强烈的自尊心——作为一个奔三的大龄青年，我现在仍然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尊。
当我满心期待地等着看服务员的脸色变化时，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