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甲声在我背后传来,我一手捂着昭衍的眼睛,一手抱着他站起来,转过身。密密麻麻的士兵,脸上、刀剑上、盔甲上,到处都是我长耀子民的鲜血。昭衍不安分地抓着我的手,我不能让他看见这样的场面,我已经死过一次,我能承受得住。
一个副将打扮的人站出来,看了看我,回头对那群士兵说道:“长耀的的皇子和公主,这次收获颇丰啊。”说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满眼猥琐地向我逼近。我不断后退,差点摔下瑶台,等我扶稳后,竟瞥到台下,四妹与一白衣男子共骑一匹马,悠然地踏过满地的鲜血。
“四妹!”我猜到那男子定是与四妹相恋之人,并且在敌军中有一定地位,于是大声呼救,毕竟四妹是被逼着嫁给敦盛皇帝的,她能找到自己的真爱也是极好的。
四妹和那男子都望过来,随后便调转马头,向瑶台走来。那些士兵看见那男子,齐齐跪下:“将军。”他搂着四妹走上瑶台,四妹捂着她通红的脸,弱柳般依偎在他怀里。
男子低头,温柔地对她说道:“可是她打的你?”四妹点点头,那男子一个眼神,士兵们都拿出刀,向我冲来。我虽不知四妹如何诬陷我,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得拼命反抗,幸好我学过一些武术,对付一般的士兵还是没问题的。我趁乱抢过一把刀,将身边的士兵伤杀殆尽。
瑶台之下,敌军越聚越多。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趁着我还有力气的时候,我冲向那男子。他的武功很高,屡次躲过我的攻击,并且数次击伤我。昭衍在我怀里乱动,但我不敢将他放下,以免他落入敌军之手。
忽然他一剑劈向昭衍,我转身一躲,我背被他狠狠一砍,接着他踢向我的后膝,我跌在地上,昭衍手里的珠钗直直插进我的左肩,所幸扎得并不深。台下的士兵纷纷冲上来,将我围住,我见逃生无望,便挥刀斩向昭衍,没想到一支箭射进我的右肩。
右手瞬间无力,刀脱手落地,发出清脆的的响声。“听闻长耀的迦烨公主自幼习武,身手不凡,没想到连心都如此狠毒,居然对亲弟下手。”背后传来那男子细微的脚步声,言语中带着无限讽刺。
我自嘲地笑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我真的武功盖世,岂会落得如此下场?若我真的心肠歹毒,岂会受你这般侮辱?我只不过想着昭衍年幼,还未看尽人间繁华便早早夭折,心有不甘,为博一条生路而已。”我转过身,对他重重磕了一头,“若将军能保昭衍一命,我必瞻前马后,为将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慢慢走到我身前,用脚抬起我的下巴,笑道:“能为我效力的人多得是,我凭什么收你?”
我流血过多,四肢已冰冷无力,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了,我只能靠在那只满是血斑的军靴上,缓缓道:“将军知道的,有些事,只有女人,才能办到,而我,还会武功。”说完,我重重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的那番话有没有用,我只知道,只要昭衍活下去,我才能复国,才能对得起深爱我们的父皇母妃。以前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史书、电视剧里,国破之人会有那么深的执念,但在我闻到风中的血腥味后,我才觉得,此等血海深仇,叫人不能轻易释怀,以前不过是旁人的冷眼旁观罢了。有些事,是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
醒后,我以歌女的身份,带着昭衍进了靖王府。敦盛的五皇子佑睿,武功兵法了得,军功卓著,授靖王之衔,封南征将军,握十万精兵,势逼皇太子佑晟。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上午疗伤看书,下午练琴习武,晚上默写遗忘近十七载的唐诗宋词,并且编排曲目,以供白天练习;昭衍的吃穿虽不如从前奢华,但也不差,他很快便适应下来,只是他时常哭闹着要父皇母妃,我只能将母妃的珠钗交予他,并呵责他不能乱叫,只能叫父亲母亲;四妹成了靖王的侧王妃,刚开始风光无限,只是后来靖王有了新欢,便将她抛却脑后。
在检查我身体没有留疤后,佑睿开始安排我献曲的相关事宜。再过一月,便是他二十五岁寿诞,届时太子、诸王和众大臣皆会来参加宴席,我便有机会接近太子,为他扳倒太子、荣登尊位做准备。
我将准备的十余首曲目交给佑睿,他选了《鹊桥仙》一词,命我勤加练习,一定要在宴会上大显风采,夺得太子青睐。我日日练习,琴术越发精进,歌喉也更加清脆婉转,我还每日用花瓣沐浴,香气四溢的人,总是讨男人喜欢的。
寿宴之上,一切都很顺利,我被太子赐名“纤云”,带进东宫。太子每周都会来听上两曲,但并不留夜,我松了一口气,毕竟有些事,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只要外人知道太子宠我,方便我在宫中行走就好。
佑晟虽年长一岁,但心思纯良,不比佑睿老谋深算,因此更受皇帝喜爱;太子妃和对我关怀备至,我自幼生活在深宫,她真心待我好,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在东宫之中生活得越久,我就越发觉得我回到了长耀皇宫。我不想做对太子不利的事,不想破坏这里的单纯日子,但我还有血仇要报,而且昭衍也在佑睿手里,我只能听命于他。所幸我只需将太子每日的行踪书信于他,至于谋划计策,便不是我能干涉的,更不是我能打听的。
我在东宫之中度过了在敦盛的第一个春节,按照祖制,太子是要在太子妃房中守岁的。太子妃怀有身孕,可又不能提前歇息,佑晟便命我前往太子妃宫中,唱曲消遣。
房外大雪纷飞,北风不停地吹,房中却格外暖和,熏香也是百花香,让人感觉仿佛在春天里。我行礼道:“纤云拜见太子、太子妃。”
佑晟上前将我扶起,小心将我安置在一旁的琴前坐下。我见他二人琴瑟和鸣,像极了我的父皇母妃,便唱起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曲毕,太子妃连连称赞词的精妙:“好一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知妹妹能否将这词抄写与我?”
我连忙行礼:“谢太子妃夸奖。若太子妃不弃,纤云愿将所有曲词悉数献上,若哪日太子妃闷了,也可让纤云为太子妃解解闷。”太子妃满意地点点头。
佑晟看看我,又看看太子妃,说道:“也不知这妮子从哪学来的曲子,文采竟如此出众。你还不知道,她时常唱些令人赞不绝口的曲儿,倒也让我忘却些许烦恼。”
太子妃笑道:“爷是东宫的天,能为消烦解忧,是姐妹们的福气。”说完,宫门外传来响亮的鞭炮声,佑晟赶紧命人将太子妃扶进去休息,以免伤着身子。待太子妃走后,佑晟转过身对我说道:“我明晚去你那里,你准备着吧。”
我连忙跪下,阻止道:“纤云不敢,按理太子明晚是要去侧妃宫里的。”
佑晟走近将我扶起来,看着我道:“你不想我去你那?”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罢了,你先回去吧。”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我微微行礼:“纤云告退。”我转身走出房门,凛冽的狂风将我吹醒了,我不该,也不能拒绝太子。
第二天傍晚,太监传来消息,侧妃身体不适,今夜将由我侍奉太子。佑晟不好女色,如今只有正妃侧妃各一名,所以我便补了侧妃的空。在嬷嬷的安排下,我早早地就沐浴更衣,等待太子传召。
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走进佑晟的寝宫,这里宽敞明亮,装潢精美,却鲜有生气。我一步步走近,佑晟正在研究手里的奏折,那是皇帝给他的磨练。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微微抬眼,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到他身边去。我顿了一下,慢慢走到他跟前,还未待我行礼,我便被他拉到他怀里。“好香,”他陶醉地闻了闻,低头对我说,“这是什么香?”
我僵硬地靠着他,轻轻说道:“不起眼的小花罢了,纤云并不知道是什么名字。若论香气,太子妃的熏香才是极好的。”
他“嗯”了一声,便继续看着奏折。他的手就在我眼前,奏折上的内容被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殿下,纤云在这不合适,我还是为你抚琴去吧。”他拍拍我的额发:“无妨。”说罢,便又开始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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