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奶奶说,解放前的穷人日子是很不好过的。她小的时候,兵荒马乱的,租种的田地交了租子有时连吃的都很困难,只有一点手艺的人才勉强温饱。她家的邻居张头家就是这样,爷俩除去两季农忙,大多出去帮人做泥水建房修墙。一色的黄泥,活做的忒漂亮。可是就是这样让村邻老少羡慕的勤劳家庭却出了一件千古未闻的恐怖事件,至今让我大奶奶百讲不厌。
那年秋收刚过,也就是张头刚给儿子张憨娶亲的第三天,五十里外的宋家庄的宋百万要修炮楼院墙,到处招募泥水木匠。邻村的王老六是张头的表弟,这次也在招募之内,他知道张头这次娶儿媳借了不少外债,亲戚里道的,就帮张头和宋百万家的护院队长刘三说了,张头很是感激王老六,准备第二天就去,留着老婆张婆和刚过门的儿媳翠云在家照顾一切。他把王憨叫过来说了事情的原委。儿子虽然名字叫王憨,其实人很机灵勤快,二十多岁也懂事,他知道自己这样条件的家为了他娶老婆付出了多少,心情虽然复杂但是也一口答应了,在和父亲商量了时间和准备必需物品后就回房去和翠云打招呼去了。
张头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奈的低着头抽老旱烟。
张婆是个大口直的人,刚从隔壁村李老球家回来。这李老球是个老木匠,一辈子没娶老婆,快六十的人了,还是耳不聋眼不花!做起工来一般年轻人还是赶不上的,但是因为好沾花惹草,一辈子除了那张好吃的嘴外就顾了下面的那个事了。家里如今除了两间破房子也没有什么剩余财产。他和张婆的关系远近都有耳闻,王老六十年前就说给张头听,张头一直都沉稳,似乎没有在乎,也许不相信。自从娶儿媳前叫李老球帮打几个家具的时候,张头从李老球喝醉酒张嘴睡觉的样子看出自己儿子也是这幅熟悉面孔。眉眼鼻孔都如一个模子铸出,儿子张憨象李老球确实让张头不舒服!好在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这两年腹下老是疼痛,最近更是常常发生,生死都不过如此,五十二了。看到儿子媳妇,再熬个年把抱个孙子就死也值了,计较个卵子,听到张婆摔门进来,张头也没有抬头,这么多年习惯了她的脚步声,不用看,小脸红红!以前出去回来时还笑脸细声和他说话。这几年她常拉脸给他看,人老了真的没有用!如果哪天不能做事了,真的不如死了。想到这不由的“咳“了一声.
张婆走到水缸旁用水瓢舀了瓢水咕咚咕咚喝完后对着张头大声说:“死鬼?我和你说件好事!好事情,呵呵呵呵!“张婆一屁股坐到板凳上笑了个大弯腰!张头没有抬头,耳朵却竖起来听下面的章节,张婆也没有管张头什么神态,就顺着刚才喝了那瓢水的水劲讲开了!除去百分之八十的废话剩下的就是一件事,打家具的李老球说不要工钱了,管两顿酒就好!过两天抽时间还要帮她们家再打三个板凳,说是份外送给儿媳和未来的孙子的。张头没有言语,一只手不停的按压着腹部,嘴角不知是什么原因用力的抿着.张婆说了半天见没有什么声响,于是瞟了一眼张头,鼻子哼了一声!站起来往张憨房门去了,张头紧闭着双眼!感觉一阵恍惚,幸亏大白跑到他身边“汪汪“惊起了他的迷糊。
大白是跟了他二十七八年的老狗,有小鬼子的时候就救过他们一家人的命,听话懂人性,如今快有三十年了,那种感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表达清楚的。张头亲切的用另一只手摸着大白的头和脊背,嘴里叨念着什么,大白好象明白主人的意思,哼哼唧唧的围着张头膝前转,红红的舌头不停的舔试着张头的手。那个眼神焦急带着安慰,张头拦过大白,仔细看了这个相伴多年的老朋友,这才发现大白的鼻头和眼窝掉了好多毛,真的我们大家都老喽!张头的眼睛湿润了起来,大白闭着眼睛哼哼着,似乎真的是同命相怜!张头三更就起来了,把头天晚上准备好的干粮和铺盖又都顺着昏暗的月光捏摸了一遍,感觉一切准备停当,就顺手用一根粗木扁担横起!
坐在门内约莫又抽了两袋烟的工夫,一直等到四更,才走到儿子的门前听了一下!轻轻的打了一下门,贴耳听了一会,又打了两下!隐隐听到里面咳嗽的声音,是张憨,张头的鼻子被旱烟锅的火光照的忒明.张头轻声说:“憨啊?憨!“听到里面悉悉梭梭的下床收拾声音,张头便象犯错一样内疚的走回自己这边。
张头一辈子给别人盖房垒墙,轮到自己只盖了两间草房!自己这边还有一间边屋,除了做饭还可以堆放一些柴草杂物。五尺高的小院墙接到隔壁两家边屋上,还算是整齐。院门有三尺宽,斜扭着木棍和柴草固定的大门,吱吱哑哑用了这么多年。听张婆昨天说,等过两天叫李老球顺便也给重新做个大门,张头哼了一声就不言语了,不花钱怎么着都行。
快五更了,张婆翠云都起来。翠云烧了点水,张婆拿了两块干粮切了一点咸菜,唧唧呱呱的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可能是给张头听的!可张头却抚摩着脚边的大白叨念着什么,张憨听到妈妈的絮叨,一个劲的恩恩恩......翠云看着男人吃着饭的背影,眼泪早已流下来了,也许这就是穷人的命吧!有什么法子呢?请求老天保佑他们早点回来吧!这时天变的暗了好多,老人们说这是快天亮的黑暗!
翠云听不到他们远去的脚步声后!只看见脚边白白的一团在颤动,翠云蹲下搂住了大白,眼泪一下子又流出来了。
这个时候张婆已经回到房间,大声说:“翠云,把大门关好再睡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