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牛看看老林,见老林笑的如一只盯着猎物的老狐狸;又看看老孙,见老孙笑的如那春香楼的老嬷嬷;再看看我,我连笑都懒得笑,直接给了他一个“安心去吧”的眼神;最后看看毒熊,毒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死牛拿起酒杯假惺惺感叹一句:“鸿门宴啊鸿门宴,枉费我们几十年的交情啊……”闭着眼睛喝了大半,喝完咧起嘴对我摇了摇头。
我没想到死牛真这么给面子,我俩从一块长大,打小就在对方家里蹦跶来蹦跶去的,在对方父母眼里,我们就如他们的半个孩子,一直都没个正经样。
死牛经常来喝酒,有时老林干一杯,他能不要脸的只喝一口。老林瞪他,他就嬉皮笑脸,老林要揍他,他就喊:“孙妈妈救我!”闹的起劲时,连姓都直接省了。
老林老孙一直很宠死牛,据说很小的时候给我们定过娃娃亲,大概正因为此,当我哭诉死牛的罪行时,这两只老狐狸才会信以为真,在他们心里,死牛定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门当户对,知根知底。
老林见死牛这么配合,也给他拿了个生蚝,拍拍他肩膀说:“今天表现不错!”我偷瞄一眼,分明见老林偷偷地将手上的油擦在了死牛的白衬衫上,差点没忍住笑。
死牛一脸委屈的说:“林爸,下次能换一招不?我妈都说过好几次了。”
老林爽朗的大笑起来,连毒熊也跟着笑了,我靠近他小声说:“你刚看到的都是幻觉,我们家人都很老实的。”
说完绷着脸做出严肃的表情偷摸想去夹红烧肉,毒熊拿筷子支开我的筷子,指指那碗南瓜小米粥说:“老实点。”
死牛又在一边不要命的“啧啧啧”。
酒至半酣,毒熊开始有意无意的问我和死牛小时候的事。
趁着酒兴,老林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透露我俩多年来一起做的蠢事。
给鸭子洗澡,把鸭子淹死了。
偷吃米酒,醉在了酒缸边。
出去春游,一起掉进了小河里……
把我和死牛所有丢人的事都揭了底,就差告诉毒熊我俩小时候经常玩累了睡一块。
每说一件,毒熊就敬老林老孙一下,接着又敬死牛一杯,给死牛的祝酒词一个比一个奇葩。
“没想到死牛兄弟童年这么天真有趣,为了这个欢乐也得干一杯。”
“这么小就开始锻炼,看来哥们酒量很好,得多喝点。”
“还是被林林拖下水的,喝一杯压压惊!”
死牛这次是真乖,来者不拒。虽说死牛酒量大,这半斤多白酒下肚,也是面红耳赤,动作幅度大了起来。果不其来,晚饭变成了男人们的灌酒大赛。
老林死命灌毒熊,虽然没结过婚,但是灌毛脚女婿这种传统我还是了解并且乐于见到的。
毒熊可劲灌死牛,真是谦虚到泥土里,把死牛捧到天上去,一切话说的我都感到恶寒,没想到你是这种熊!
死牛傻呵呵的一个劲喝,一开始还能损我几句,最后连话都说不全。
我在旁边无奈的戳着粥,每每想去偷吃点什么,都被毒熊拍开。
老孙眼里时不时闪露精光,乐呵呵的看着这一桌闹腾的家伙。
气氛真是融洽啊,满面红光的老林,笑逐颜开的老孙,推杯换盏的死牛,把酒言欢的毒熊,连张姨也是一脸眉飞眼笑好不欢乐。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慢慢的喝着南瓜小米粥,就着难吃的捞青菜,看着桌上的众人若有所思。
若不是过于了解这两只老狐狸,我估计也要被糊弄的一愣一愣的,还以为他俩真恨不得我第二天就卷了铺盖和毒熊私奔去。
老孙是个有心眼的人,特意让毒熊到家里来吃饭,把庭院里三百年没启动的流水泉打开了。
“小桥流水人家”,老林找人设计的初衷就是这几个字,头两年还有流水,之后也懒得流了,只剩下小桥人家。
毒熊下车的时候,老孙那个眼睛一直盯着他,仿佛要把毒熊的每个细胞都看透一般,毒熊并没有对这一排排的大宅院表现出惊讶的态度,老孙倒是有些意外。
老林是个城府颇深的人,选的茶不是什么千金难买的极品茶,不过是昨天刚送来的新龙井,却故意用了大红袍的泡法。毒熊虽看出了问题,但没有点破,仍是淡定的接过小盏喝了,面容真诚的夸了句:“这样喝起来也很特别,茶味更浓,叔叔看来喜好喝浓茶。”
死牛虽说有时候不靠谱,却有男人里少见的玲珑剔透心,还特别仗义,进门前看到那流水泉就该知道自己今天的角色。
呵。
到底是给谁的鸿门宴,还真说不清。
原来就是再急于嫁女儿,也还得过这过五关六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