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不再平静,冷风吹起粼粼波纹。
咚咚咚......,究竟是何等怪物在湖底撞击客船,力道之强竟造成载着百名渡客的客船摇晃不已,犹如一叶扁舟在即将来袭的暴风雨中摇摇欲坠。
能在水底搅出波澜,证明绝非常人所为,该不会存在某种怪鱼吧,徐栎心想道。眼见天色莫名奇妙地趋向于黯淡,他不禁再次催促,“船老大,离陵南城还有多远?”
回答他的是那位满脸不屑地班主,又说了一通渡客听不懂的话。“区区绵绵细雨吓着你们中原人了吗?”小女孩认真的翻译道,对着红衣少年眨眨眼,似乎没有感受到潜在的危机,仍然天真无邪地微笑。
徐栎懒得理会那莽汉,斜睨着躲在人群里面的小胖子,见其他人都是惶恐不安的样子,以至于都不敢与他对视,“小三爷,得麻烦你找船老大,要他立刻掉头回去。”
肉嘟嘟的圆脸写满了十万个不乐意,却又碍于少年的邪笑,只好不情愿地挪动胖胖的身躯。出于保命的想法,他后背紧贴船缘缓步向船舱走去。可每走一步,对他而言都像是折磨,表情无比痛苦,似乎前面等待他的是阴曹地府,而不是和蔼可亲的老船长。
“瞧吧,肯定是林氏夫妇阳寿未尽,魂魄幻化成湖怪找我们报仇来了。”有人私下喃喃自语。
“那也不应该拖我们陪葬啊,把他们扔进湖里的是.....”
“闭嘴,你还想不想活命了!”头发花白的老爹厉声喝止儿子的言语。他只剩这么个儿子,其余亲人皆死于饥荒,所以他格外珍惜这个唯一亲人。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然而今日注定不宜出行,尤其遇到来自罪犯之窝的莽汉。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情绪笼罩这对父子之间,老爹爹显然猜到了几分,毫不犹豫握紧拐杖,眼底闪过悲愤。做儿子的头皮绷紧,由于亲眼目睹那两位的下场,所以他慌忙往身后跑。可是刚跑两步,转念想到八十岁的老爹,他又傻傻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抉择。虽然官府匡扶正义,可世间仍存在恃强凌弱的局面,尤其在偏僻的地域,也在这艘孤叶小舟。
“红衣哥哥。”小女孩叫道,可怜兮兮地指着那对父子。
湖水若隐若现有根犄角,徐栎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便听到女孩的呼唤,回头望去有位年轻人脸涨得通红。那是莽汉单凭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愣是将其活生生举起。“这家伙......简直目无王法!”徐栎倍感无奈的说。
就在莽汉要把年轻人扔出去时,忽然有股蛮力强行抱住了他的左腿,使他暂时无法发力,气得他果断一脚踹飞老头。压根不管狂吐鲜血奄奄一息的老头,执意要将年轻人扔进湖里喂鱼。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他漠然回头——红衣少年。
“你......太能折腾了。”少年咬牙切齿地说。
莽汉微微一笑,正准备将手里的羔羊甩出,猛地感受到手臂传来的撕扯力量。渡客们全都瞪大了眼珠,眼中无不充满震惊与骇然,胆小者直接昏阙过去。徐栎被这般情形吓得连连后退,果断解开行李,取出透着寒意的霜牙剑,拔剑指向那道庞然大物。
一条泣血的手臂掉落甲板,莽汉面露痛苦地望着它,鲜血源源不断从胳膊涌出。他的戏班子,也就是那群怜人,竟无一人愿意为他包扎伤口,任由他因失血过多渐渐流失生命,最终被那怪物一口吞入腹中。至于那名倒霉的年轻人早就死于非命。
“呀呀呀,红衣老大,老船长......他......他死了!”飞快从船舱跑出来的小胖子,连气都没敢多喘,便火急火燎的跑回甲板,累得满头大汗,随便找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正巧挡在怪物与众人之间。
“小三爷,你就没有感觉到此刻有些不同?”红衣少年哭笑不得的说。身边渡客们也是完全不敢置信,这小胖子竟会如此胆大,油然而生对他升起佩服之情。
小胖子丈二摸不着头脑,傻乎乎看着小女孩指向他的身后,他也就稀里糊涂偏头望去。这是个比莽汉更可怕的家伙,他第一反应就是如此。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是头形状似牛,全身都是湿漉漉的灰毛,两根灿金色的犄角,只长了一只脚。它身上还闪耀着光芒,似日光和月光,它的吼声和雷声一样震耳欲聋。
它瞪圆血红之眸,映出小胖子尴尬地挥手打招呼,随后他落荒而逃,飙着泪扑到红衣少年的脚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抱着少年的大腿,死活不肯放手。
“此乃上古奇兽——夔牛!”戴草帽的怜人老头,行走江湖多年,早就把民间瑰宝《山海经》背得滚瓜烂熟,就指望装神秘赚钱呢。“久居深海,三千年乃一出世,出世则风雨起,雷电作,世谓之雷神坐骑。”他语带兴奋,不像是受到惊吓的老人。
“我晕,难怪风云失色,想不到这怪物来头挺大啊。”徐栎手握散发寒气的霜牙剑,凝视并端详这怪物模样,着实与书中描写相似,血眸也同样牢牢锁定他。
“要不咱们跳船吧?”浑身发抖的小胖子提议道。
“小胖哥哥,难道你忘了那对夫妇的下场了吗?”小女孩的一句话,当场浇灭他心中仅存的希望。“老天你待我不薄啊,先前又是滔天火灾,这次又是湖海妖怪,这是要将我赶尽杀绝啊!”小三爷自叹命途多舛。
“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那般糟糕。”红衣少年执剑向前走一步,小胖子见状果断放弃抱他大腿,慌忙避至后面,心里暗想:这个疯子。
夔牛血眸蒸腾烟雾,嘴边残留莽汉断臂的鲜血,传出阵阵低沉的闷哼,落在众人耳里却是暴雨的前奏——响雷。它愤然冲向近在咫尺的红衣少年,用两根奇长且锋利的犄角顶撞鲜艳猎物。
寒冰似的长剑厉声破空。
徐栎举起霜牙剑迎敌。当寒气逼人的剑与灿金色的犄角交击时,发出的却非金属碰撞,而是一种位于人类听力极限边缘,又高又细,像是某种怪物哀嚎的声音,使得围观的人们纷纷捂住耳朵。少年剑劈牛头,奈何灰毛坚硬程度超乎他想象,纵使霜牙剑此等利器都无法伤它毫分。
被蛮横的夔牛顶回船边,他执意举剑脚踏鬼影七错步,实实虚虚的影子让它分不清。一柄利剑当横在天空,当机立断劈中夔牛的后背,与灰毛擦出诡异的蓝火。
“打得好!”小胖子顿时欢呼道。赢得满船喝彩,尤其是穿红绿相间的粗衣的小女孩,高兴地直喊:“红衣哥哥!”
趁着劲头,徐栎再度挥剑命中夔牛的犄角,霸道的后劲险些让霜牙剑脱手。正当他准备收剑防御时,奇怪的是,夔牛突然停止攻击,冷漠注视吓得不敢作声的众人,然后再盯着气息恢复平稳的红衣少年,血眸闪烁奇异之光。
“它这是要干嘛?”少年凝视着它踏步船头,入水之前它有意无意瞥向他,似乎犹豫着某些,随即闷头扎进茫茫湖海,掀起一阵巨浪。不久,乌云尽散,阳光倾斜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