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影宗是商队一路上最大的一个坎,这个武者宗派每年都会密切关注烟云山庄,用尽各种办法掠夺匠品。
过了绝影宗这一关,前路堪称坦途,遇到一些小规模的劫匪不足为虑,更有甚者一些世俗的匪帮也要打劫。
后面的这半月,东拔野大多数时间都在琢磨着他的第二匠心,当初千叶紫棠的浸染已经让他领悟不少,与绝影宗一战更进一步。
近四十天的行程,商队终于抵达玉兰城。
这座并列全大陆“七大”的省城,带给人最大的感受就是恢弘,城郭连绵百里,左右望不到边,远在三里之外便能闻到城中的喧闹,不知繁华到了何种地步。
每一个匠师都对玉兰城心存幻想,这是更大的舞台、更高的云天,这里没有见不到的匠品、没有买不到的材料。
走入玉兰城,东拔野心生荡漾,这里遍处都是商铺、饭庄、客栈,沿路的匠品都让他大开眼界。
跟着商队,东拔野来到了玉兰城的一个大卖场,名为“缥缈轩”。
看得出来,烟云山庄与缥缈轩已是长期合作了,一句话还没谈,二十车货物已经放进了缥缈轩的仓库。
东拔野在缥缈轩中转着,他的速度很慢,细细看过每一件匠品。缥缈轩匠品的丰富程度令东拔野着迷,有金属打造的刀剑枪矛、甲胄盾牌,有玉石打造的扇坠手镯、形态各异的瓷器,各色花纹雕篆,无不体现着鬼斧神工。
东拔野沉迷其中,已不觉时间。
他还看到了许多乐器,有钟有鼓、有箫有缶,还有很多漆品、染品,它们成了一件匠品的主流,让人难以自拔。
甚至,东拔野还看到了许多符纸!
它们出自符匠之手,传闻符匠与丹匠一样珍贵,这类匠师所占的比例极小,哪怕遇到一千个匠师也不一定能遇到符匠与丹匠。
“师弟,我们都住在客迎八方,过会去那里找我们就可以。”
“好。”东拔野随意应了一声,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因为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大片的弓,它们的形态、色泽、气韵都与东拔野从前所见不尽相同。这里面的弓堪称奇形怪状、五花八门,有的弓弰做得非常花哨,两个凌锐的“角”延展开来,显得非常霸气,有的弓干附着金属,让东拔野极不舒服。
这些弓,大的立起来可以到人的肩膀,小的连膝盖都不到。弓以外,东拔野都是外行,但弓之一系,东拔野自问还是有些水平,在他看来这些弓未免太小家子气了。这不止体现在弓的大小,那些无谓的装饰更让东拔野不能理解。
在东拔野看来,弓是豪迈霸气的,就像剑的俊秀、刀的磅礴,它有生命。一把纯正的弓,不需要点缀,因为所有的点缀都是在美化外表,反而失去了弓的精髓。
“这把弓多少钱?”东拔野听到有人走到这里。
“三千金币。”开口的是一个女子。
“它的所有材料加起来不值一千金币,为什么卖得这么贵?”
“因为它好看。”
东拔野哑然。
“那这件呢?”
“五千金币。”
“你总不能说它好看了吧?”
“因为方便。”
“弓的精华只是美观和方便吗?”
“小兄弟,你似乎很懂弓。”
“略知一二而已,不过你们这里的弓还是挺让人失望的。”东拔野道了一句便有了去意,因为弓这一件事让他对这里的匠品都没了兴趣。
“请留步。”女子忙道。
东拔野回过身来,这时才真正看了看那个一直与自己说话的人,这是一个一袭紫衣的女子,面容娇美,戴着两个银色大耳环,看其音容最少也要比幕雪衣大上十岁。
紫衣女子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年,蹑影靴烫着绛紫的花纹,不张扬但极显品质,靴子的两侧插着两把匕首。少年穿着一身轻便的衣衫,上身是深褐的短甲,下身着深青长裤,姿态不凡。
最引紫衣女子注目的少年背后的那把大弓,血红一色、表面粗糙,从未见过。
“还有什么事吗?”
“想看到更好的弓,这边请。”紫衣女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紫衣女子的带领下,东拔野走过一段连廊,来到了又一个卖场,只有刚才卖场的五分之一大。
此地人影攒动,匠品要比之前卖场高出不止一次档次。
二人径直来到藏弓之地,一把把浑厚苍劲的大弓这才出现在东拔野面前,东拔野顿时兴致极高。
有的弓弰距半丈多,立起来能到东拔野的眉毛,弓干被各色的漆品所覆盖,显得分为华丽。有的弓弓干比手腕还要粗,透着深黑的色泽,给人以极强的距离感。
东拔野随手试了几把弓,顿时眼前一亮,原来层层漆品下,所用的木材大多都是柘木与檀木,“南柘北檀”都是弓之良品。再看弓角,刚硬遒劲,用的都是百年以上的青牛之角,而且经过精挑细选。更有甚者,漆品不是装饰,而是对整条弓干有不凡的加持。
可以说,这些强弓兼具华丽与实力,守其本真、耀其面目,把把都是好弓。
弓的正中用来瞄准的地方被称为“望山”,就在这望山的内侧,东拔野看到了一个个署名,奇奇怪怪,有的只有一个字,有的写着“幽风山人”“赤松子”“鬼弓先生”等等。这些都是弓的作者,他们大多不放真名,而是以绰号或其中一字取代,笔力、笔法各不同。
东拔野端起一把黑漆柘木弓,看了一眼悬着的标签,五个烫金大字很显眼:十三万金币!
此弓七材聚合,没有聚魂之心,根本不能做到。拿东拔野来说,他现在的释放完全依靠的是血檀木弓干的力量,其他的材料都是为血檀木服务,而这把黑漆柘木弓七材通达,每一件都有自己的力量,这才是圆满之弓!
“十三万金币……”东拔野一下子没了概念。
紫衣女子笑道:“单是鬼弓先生这四个字就值这个价,他老人家乃是匠王修为,现在的匠师大匠师很少能享用到匠王的作品。”
东拔野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匠王可以打造地品的匠品,连匠尊都不能驾驭,他们很少打造低于自己境界的匠品,这也使得这种类型的匠品价格飙升。
“我看你不像是你来买弓的吧?”
“何以见得?”
紫衣女子笑道:“在你的境界中,你身上的这把已经是最强的了,你的这把弓会很贵,我可以为它估个价,但你恐怕不乐意了。”
东拔野略一抬目,女子这句话倒是说在了他的心里。
“小兄弟,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卖场边上的一间厢房里,只有紫衣女子和东拔野二人。
“我叫紫黎,是这家缥缈轩的执事,小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东拔野。”
“你应该是和烟云山庄的人一起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紫黎笑了笑,“我刚和烟云山庄的人谈完就看到了,烟云山脉的弓师我在之前就见过几位,不过无论装备还是气质,都与你不能相比。”
“紫黎姐谬赞了。”东拔野没想到这紫衣女子竟然是这样的地位。
紫黎随后道明本意:“看得出来,你造弓的功底很深厚,不瞒你说,缥缈轩弓这一系的生意有些问题。要么是太贵很多人买不起,我们还要支付给作者大量的提成,要么就是你最早看到的那些绣花枕头,懂弓的人都不会买它们。”
“那可以把价格相应调低不是?”
紫黎苦笑道:“那些弓已经引进来很多年,缥缈轩这方面的人才不多,也被外表所欺。你们弓师很少有待在城中的,距离是弓师的生命,也造成了弓师独来独往的性格,我们寻觅多年也没有找到一个称职的人。”
“你的意思是……”
“你年纪轻轻对弓便有如此见解,烟云山脉必然奇人无数,不知东拔弟弟是否愿意牵线与我缥缈轩做一些弓的生意?”
“成品的弓吗?”
“对,我知道烟云山脉领地众多,烟云山庄之外定有弓的大师级人物,东拔弟弟如果愿意,每年可定期往这里运送一些弓,价格我出材料的三倍。”
东拔野捏了捏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