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看他如此模样，也蹲坐在他身旁，只是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事实上此刻说什么安慰的话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和他们一起的其余几人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心理本就不怎么坚强，此刻，他们全都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呆呆地坐在地上看向前方。
今日，他们几人的经历，只怕比之前几十年的经历都要离奇得多。九头蛇相柳，淮水水神无支歧，紫霄宫祖师爷紫霄真人，这些只存在于传说和口头里的人物，只一日就和他们见了一遍，换作旁人，只怕一辈子都是不能遇见的。
而也就是在这一日的时间里，他们几人始终在希望，失望与绝望这三者间不断徘徊，任他们再是多么铁骨钢肠，此刻也终究是再也不能支撑下去了，纷纷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若是再有一点什么打击，即使将他们救了出去，只怕也都成为了疯子。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用来形容失去了希望，陷入绝望的人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少，王二等几人现在就是这般模样。
人便是这般矛盾，坚强的时候比任何生物都要坚强，天下至坚，砸不烂，捶不破。脆弱的时候，又比任何生物都要脆弱，一碰就碎，碰不得，挨不得。
别无解释，只能简单明了释疑：大概这便是人性吧。
“这么说来，前辈之前之所以会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就是因为紫霄祖师说的三千年后我派掌门人会来此找前辈么？”天明听完无支歧的叙述，开口问道。
其实此刻他的心里早就翻腾不已了，这般时隔上千年的旧事，他实在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他自小便是听着紫霄真人的事迹长大的，若是旁人和他这么说，他肯定会直接回道：“胡说八道！”但是无支歧这么说了，他却没有理由再为紫霄真人开脱了，凭心而论，尽管他心里对紫霄真人是很尊敬的，但是也还是认为这件事是紫霄真人做错了。
这是他心里第一次，对自己，也是对紫霄宫产生了怀疑，究竟我们做的是不是对的？无支歧虽是妖族，但自始至终没有对人族有所伤害，不仅如此，他反而还对淮水一带的人族有所恩情，也就是说他不但没有做错什么，还做的全是好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是人族的“人族”，就因为一个可能发生的错误，就被囚禁在此地三千年。若是只囚禁一时还罢了，可是却被困了整整三千年。而且，三千年后，还是依然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
想到这些，天明心里对无支歧的同情便深了些。
“不错，我今日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你，而且还看到了你身上的紫霄剑。见你修为也不弱，竟然打败了小柳，我就下意识地以为你是现在紫霄宫的掌门人，今次来此是来杀我的。”无支歧看着天明，也开口回道。
天明心里哭笑：“我要是真来杀你的，只怕还没杀了你就先被你杀了吧。”
无支歧说完，又转过身去看了看通道前站着的姚广，说道：“他是你朋友么？我听小柳说在外面的通道里他们两个遇到了，结果小柳也被他伤了。你这位朋友修为也不低啊。”
听了无支歧的话，天明也往前看了一眼姚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朋友？算是吧，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厉害。”
无支歧又看了看天明，低下头喃喃道：“你们居然能走到一起。呵呵，三千年过去了，看来天下是大变了啊，”
无支歧说得小声，天明也没注意去听，没听清楚，他以为无支歧是在和自己说话，问道：“前辈你说什么？”
无支歧被他一问，一下子惊醒过来，摇头道：“没什么。”
姚广看着半空里谈话的两人，没想到两人竟然相处得这么好，两人一人是被紫霄宫祖师困在此地的上古大妖，而另一人却是紫霄宫的杰出弟子，两人没有一见面就打起来，也真是奇了怪了。
刚才无支歧看了姚广一眼，被无支歧一看，姚广只觉得心里一颤，仿佛被什么凶狠的野兽给盯上了。
无支歧修为高深，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是当时少有的高手，而且是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人族与妖族大战结局的高手，不然也不会被紫霄真人如此忌惮，宁愿抱着对朋友不忠的名声，也不得不设置威力如此惊人的阵法来困住他。
现在已经是三千年过去，即使他毫无进步，只怕在当今之世，也是最强的几个人了，至少与紫霄宫掌教和妖帝戮人，应当是同一级别的。
而他此行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找到无支歧。只是这无支歧会不会自己走，他心里却是没有底。
“也许，可以利用他和紫霄真人的恩怨，来好好谋划谋划？”姚广心里如此想道。
“你可以和我说说如今天下的大势么？”半空中，无支歧开口向天明问道。
自从他被困在这里后，只有紫霄真人一年来看一次他，除此之外，这三千年里他便没和谁说过话了。而两千年前，紫霄真人羽化后，便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了，他也有两千年没有和人说话了。虽然后来有了一条相柳陪着他，但相柳毕竟修为低，还没到可以化形的时候，自然也就说不了话，都是靠意识来交流的。
所以，见到天明，并且知道天明的身份后，他第一个念头不是实现当年对紫霄真人说的狠话，而是想和天明好好的说会话。正好他也有三千年没离开过云梦泽了，也想了解下此刻的天下事。因此，他才会有此一问。
天明不知道他的想法，听了他的事迹后，以为他会真的杀了自己再杀到昆吾山，所以对他的防备一直没有降低。
但他向来不会拒绝人，听无支歧问到，想了想，还是给他说了：“现在嘛，妖族自从三千年前的大决战后和人族订立了盟约，退居大江以南后，确实度过了一千多年的好日子。。。。。。”
说到这里，天明偷偷望向无支歧，见他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后，又继续道：“但是后来，当时的妖帝撕毁了两族盟约，又带着妖族度过了大江，往北打了过来。。。。。。”
“只怕是紫霄羽化之后，妖族不甘心，所以才打了回来吧？”无支歧冷冷地插话道。
“额，也许是吧。”天明回道。
“不是也许，是肯定。妖族的脾性我很了解，尊奉强者是他们的传统，紫霄在时，将他们打怕了，他们就乖乖听话。但是紫霄死了后，他们就无所顾忌了，自然要把失去的给夺回来。”无支歧又说道。
其实事实的确如他所说，当时的妖帝确是如此想的。
“嗯，”天明点了点头，林中子当时也是这样说的。
“那后来呢？”无支歧又问道。
“后来，人族自然是愤起反抗了，战争一直打了一千多年。中间也有过短暂的和平期，但都很短。”天明回道。
“哦，”
无支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他抬起头望向天明，又问道：“那现在呢，外面是和平还是战乱啊？”
“呵呵，”
天明听了他这么一问，先笑了一声。
无支歧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发笑，惊讶地问道：“你笑什么？”
“现在啊，妖族已经被赶到他们的祖地十万大山去了。”天明回道。
“什么！”这下，无支歧的确是震惊了，才会如此失态，原本如他这般修为的人，都是心如止水，喜怒不形于色的，但一来他性格便是如此，即使修为如高人，性格却是改变不了的。二来，这件事的确够震惊。
要知道，三千年前，即使精才绝艳如紫霄真人，凭借他震古烁今的高深修为，虽说打败了妖族，但也只是将他们赶到了大江以南而已。
两族划江而治，井水不犯河水。论及土地，大江以南和大江以北，相差不了多少。论及实力，当时的人族，若不是有紫霄真人的存在，是不会超过妖族的，即使紫霄真人还在的时候，两族的差距也不是特别大的。所以，三千年前，即使是有紫霄真人如此的人物，两族无论是差距，都是相差不大的。
没想到三千年过去了，妖族居然被赶回了祖地十万大山。要知道，十万大山地处神州最南端，向来是穷山恶水之地，而且面积也不大，比起当年的妖族占据大江以南的土地，不知是逊色了多少。
“呵，没想到，没有了紫霄，妖族居然还是被人族打得抬不起头来，甚至都已经被赶回了祖地。”无支歧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