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水、器二使还不是夕落和易无剑。
当时为了解决幻海灵兽暴动,帝都、琼楼、幻海之城都出动了不少力量。由于通灵师的没落,大批灵兽的暴动,对于术师来说,无异于是一场灾难。行动中,更是为琼楼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水使和器使在行动中同时陨落,这也是夕落和易无剑成为新的星侍的契机。
海老的话唤起了沙城阙尘封的记忆,他此刻细想,总觉得这之间有些许不合理,为什么渔民会安然无恙的回来,而冒险家却偏偏一个不留?冒险家显然是知道幻海妖姬的,不然听到歌声不会如此惊慌,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真的有这个幻海妖姬,那么她放渔民回来一定是在警告着什么?警告着什么呢?当年的水使当了三百多年的星侍,不至于在一场灵兽暴动中陨落,这里面,似乎有一条线将这些事串了起来,至于是什么事,沙城阙隐约之中仿佛有了一个轮廓,但是又像是深陷迷雾之中,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这时房子里亮起了柔和明亮的白光,光芒是房顶上一个拳头大小,花瓣状石头里发出来。
石头下,星海举起手掌,正对石头,灵力激发,花瓣状石头发出淡淡的光芒。海一岚拍手鼓掌,称赞星海厉害。
这是玉邙山的听灵石,以前是式术学院用来检测入学新生的灵力天赋的,后来一个匠师奇思妙想,稍加改造,变成了如今风靡神月的夜灯,用听灵石的照明方式再也不是有钱人和贵族的专属。为了纪念这个匠师划时代的改革,人们又称这种灯叫做“一指灯”,既因为那个匠师叫做陌一指,恰也符合这个灯只需要一个指头的灵力就能点亮的意思。
海老从楼上下来,手中拿了一个透明圆润的瓶子,瓶子里晃荡着温润微绿的液体。他看着星海,微微一笑,问:“星海的灵力天赋不错,学没学过式术?”
星海偷偷看了一眼沙城阙,想起白天他发火的事情,装傻充愣地说:“我那都是瞎琢磨的,哪里学过式术啊,只是偶尔感觉身体里有灵力波动呢。这不,海爷爷您看,我得伸出手才能燃灯啊。”
海一岚嘟着嘴插话,说着:“才不是咧,你上午还对他们说你会简单,威力却更加强大的式术呢。”
“哇,今天有什么喜事啊,海爷爷您把多年珍藏的美酒拿了出来,哇,好香好香啊。”星海瞪了海一岚一眼,打断话头,鼻子已经夸张地凑了上去。
海老放下美酒,看看星海,又看看沙城阙,心里灵光,对着星海说:“你这个臭小子也不用给我打马虎眼,老爷子我可不糊涂。”他又看了看沙城阙,说:“海潮啊,你来这也有十一个年头了。虽然这些年你都诚诚恳恳,平平凡凡的,但是我知道,你啊,肯定不是普通人,虽然老头子我当年并没有学式术的天分,但是还是有些底子,你不经意间发出的灵压,我也能感受到。但是如果你是坏人,当年也不会出手帮助我们了,我很感激。”
“海老,原来,你都知道了。”沙城阙没想到今天海老竟然提出了这件事,心里瞬间转过几个年头。
海老挥挥手,说道:“我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头子,对于术师的事情并不懂。但是星海也这么大了,就在海边这么生活着,无论你在逃避着什么,将来总有一天会去面对的。村中别的孩子要么开始修习式术,要么开始学习一门有用的知识。而你一直限制星海去接触外面的世界,星海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你这么做,在我看来,并不好啊。”
星海听到这句话,很感动,没想到海老对自己是如此的关心。然而师父又在逃避着什么呢?
沙城阙欲言又止,沉思不语。
海老说的固然不错,但他不明白的是,星海不仅仅是有天分,而是一个百年少见的噬灵体,当初风影卫液化灵力喂食星海,可见婴儿的星海就有了对于灵力强度的承受能力,星海天生就对灵力非常敏感。当初他花了大力气封印了星海身上的力量,才能让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普普通通的生活,然而随着年龄的成长,他自身的体质不断变化,不断的封印已经越来越没有效果了。可以预见,这样隐藏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随着星海能力的凸显,他会渐渐成为周围人的焦点,那么他距离暴露也就不远了。这也是沙城阙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教他式术的原因,星侍的式术都带着明显的特征和风格,一旦被发现,那是沙城阙最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看着沙城阙沉默不语,海老说道:“前段时间,一岚的父亲说,幻海之城最有名的学院幻海之眸要招生了,正好他有个术师朋友是考官,所以他有几个名额,我决定让星海和一岚去试一试。”
一岚听到这话顿时欢呼起来,星海拉着一岚的小辫子,问道:“这个学院很牛吗?有什么厉害的?”
小姑娘得意地说:“这可是幻海之城最好的学院了,听说好多大人物都是从里面出来的呢。”
沙城阙脸色微变,断然拒绝:“不行。”
星海刚咧开的笑脸顿时变得不自然,他不理解,看着沙城阙,脸色极其难看。
“让他强大,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好了,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情,老头子我就不多说了。我去做饭,今天想吃什么。两个小家伙。”海老笑着问。
星海极其不满地看了一眼沙城阙,跟着海老,一声不发地走到了厨房。
沙城阙转身走出门外,目光在夜风下明灭不定。
让他强大,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希望他将来,能拿的起这把千古名剑。
耳边响起那些声音,这么些年,从一个幼儿,将他抚养成人,沙城阙对星海的感情,就是父子的感情,星海的的那双眼神,既有月神的优雅,也有星河的智慧,年龄越大,越让他想起故人。
终有一天,他要独自面对所有。沙城阙叹口气,双手变幻,灵力流动,他一只手按在了地上。
回到饭桌上,气氛如此压抑,一向活泼的星海此刻一言不发,赌气似的猛吃。
沙城阙夹了一口菜,面色平静,似是无意地说:“我同意了。”
“好耶!”一岚都要从桌子上跳起来。
“你好什么好。”星海给她按到椅子上,似乎仍旧有气,瞥了一眼沙城阙,沙城阙若无其事的吃饭,星海心里一暖。
一夜无声。
黎明之前,还很黑暗。星海已经早早起来,绕着海岸跑步,和以往一样,这是沙城阙给他订的硬性任务,跑完之后,他就迎着大海,一个人琢磨着式术。今早他反复思考着沙城阙昨日对他说的话。
开通五个玄关的式术,师父如果没有吹牛,那就是真有这么厉害?那为什么师父会隐藏这么多年,他又是什么人,而自己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反对自己去幻海之眸,反对自己学习式术,太多太多的谜,太多太多的不解。随着年龄的增长,疑问越来越多,而师父的话却越来越少,父母是谁,自己是谁,然而师父始终都讳莫如深,常说自己太过年幼,时机一到,自会了解。
朝阳万丈,煦日从海平面升起,星海喘着气,对着蔚海一声长啸,回答他的,则是无尽的深沉和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