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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幕之下

夜已经很深了,一轮巨大的银月泼洒如水的银光。月光并不像日光,能穿越树叶的重叠交错。在这样的夜晚,虽然有这样的月色,但在浩淼的森林之中,月光只是偶尔的点缀。

黑暗,浸透了这片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偶尔的来自森林异兽的尖声怪叫泄露了黑暗之下隐藏的暗潮汹涌。偶尔闪烁的点点萤火,伴随着刺耳的尖叫,昭示着这片原始森林中正在仍旧上演着一次又一次捕猎的生死游戏。

夜色渐深的时候,经年的灵兽相继出没,释放着狂暴的灵压,弱小的鸟兽奔逃,森林会趋于宁静,这里是灵兽的福地,却是术师的地狱——尽管一些通灵者偶尔会深入这里试图通灵驯服一头有些年头的灵兽,碰碰运气,也许脾气合得来,出去就会咸鱼翻身,一改现在通灵师卑微的身份。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成为野兽的食物。所以现在风头正劲的式术师常常不无讥讽地说他们,没事不要去玩野兽。

况且一些远古凶兽栖息于此,魔月时代过后,伴随着通灵师的渐渐没落,被放逐的洪荒灵兽常出没于此,也没什么人敢深入这里想玩野兽了。

神月伊始,这里做为神月帝都的北方第一道防线,也是神月四大禁地之一,栖灵谷就成为所有深入其中者的噩梦。

夜晚并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知何时,如同浓墨的乌云层层交错,像浸湿在纸上的墨汁,一点一点侵入了那轮圆月,这个夜晚连最后的星光也渐渐消失,紧接着,下面的这片大地也坠落在黑暗里。

黑夜吞噬,光明消失。

栖灵谷里的某个角落,在月光消失的瞬间亮起了两点幽微难明的绿光。黑暗里,这绿光清澈幽深,绿光是一对清晰冷静的眼睛发出来的,像神月极北冰渊里的绿色水晶,然而这个人却来自一二不属于神月的地方。神月里,没有人敢潜入栖灵谷如此深的地方,神月,也没有任何术师敢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游走在黑暗和死亡之间。

对于他来说,夜晚才是他的天下,当所有的光芒全部敛藏,他终于不用小心翼翼地潜行。那双眼睛绽放出的幽光光芒徐徐扩散,诡异的身影穿行在幽林之中,他移动的轨迹,精准地规避了每一个洪荒灵兽的感知区域,黑暗中,他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不遥远的前方,群山延绵的尽头,是山河壮丽的神月帝都,在众山里的那座最高峰,依稀发出渺渺的白色光晕。

忽然间,他在快速疾行之中骤停,轻描淡写之中,连随行地风都随着停止。他转过身,一声轻响,在静寂的森林里如此突兀,一股绿色幽火萦绕在他指尖,绿色的双眸盯着森林之中的某一个角落。

“这么多年了,你也该醒醒了。”

带着一分挑衅,还有三分顽皮,携带六分的诡异,那一股幽火如同雷电,诡异穿行在密林之中,光影变幻,在黑暗的森林之中划出奥妙的图案,当光停下来的时候,落在一处植被茂密的小山之上。

在黑暗之中,这个小山如此静寂,甚至死寂的可怕,在茂盛的植被之中,冬季落叶的累积,形成松软却深厚的地面。这样的地面只有尘埃和风的痕迹,却没有任何动物生灵的踪影。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这里的生灵们已经有了对这片领域本能的畏惧,这里是安宁的漩涡,在平静的落叶松下,这又是死亡的禁地。

那点绿光,像天空划过的流星,瞬间绽放出灿烂光华,如一丝火星,溅入了沸腾的油锅,平静的森林之中,仿佛煮沸的开水,地表开始像风暴中的海平面,翻卷起漫天的松针落叶,像咆哮奔腾的海水,空气之中爆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冲击波,参天古木被连根拔起,破坏力摧枯拉朽,冲击波延绵不绝,所到之处,丘平泉涸。

一声沉闷而古老吼叫,将深沉的岁月一声吼出,蓦然间苏醒的灵压,能然千里之外冥思的通灵者吓哭在梦中。大地震颤,风起云动,闷雷阵阵,一场暴风雨仿佛随时降临。

狂暴过后,废墟之中,一丛绿火冲天飞舞,夹杂着让生灵战栗的狂吼,大地的震颤忽然间停了下来,不安的大地突然间安静,然而冲击波的中心以放射状延绵出骇人的裂缝,有什么东西从岁月沉积的土地中冲上云霄,裂石穿云,绿火最后腾空而起,成为一团舞动在黑色夜空下的绿色极光,在绿光的照耀之下,那是一只狂舞不休的绿甲狂龙,惊天的体型,尤带泥土的身躯簌簌落下大块岩石,硕大的绿色鳞甲反射着森冷的光芒,它矫首狂舞,像发了疯,着了魔,在云与风之中穿行。

那双沉睡许久,尚未完全张开的龙眼之中,是赤红的眼眸,仿佛带着无尽的怒火和仇恨。张开的龙嘴之上,尤带着粘腻的泥土和青草,它呼出茫茫的雾气,散发一阵又一阵无休无止的灵压。而此刻在帝都周围的通灵者,正在专心进行通灵者的冥思,在慢慢而无尽的精神世界中沟通寂眠中的灵兽,不幸的是,一条野蛮而狂暴的绿龙以无尽怒火的姿态冲了进来,让本就为数不多的通灵者精神崩溃,涕泗横流,有的甚至大脑功能失调,不慎夜遗,狼狈不堪的睁开了无辜的双眼,这对神月仅存的通灵力量,又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暗夜里的他已经远远的撤出那片成为废墟的区域,绿色的双瞳里反射出天空不休的火焰。绿龙身上的火焰渐渐消失,绿甲在火中淬炼,火光褪去,变成辉耀世间的龙甲。而龙首上的两束红光,完全睁开的龙眼,灿若星辰。那条绿龙停在半空,身子潜藏在云气之间,凶猛而高傲的龙首盯着地上的某一个地方,直到他发现地上那两点几不可见的绿光。

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巨龙逶迤前行,向地上那两点快若雷电又若隐若现的绿光追去。

在神月,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片最美的地方。对于术师来说,或许西方之巅的海克斯之城,对于通灵师来说,或许是四个远古禁地,对于宗术师来说,或许就是器都的仙器阁。无论是身怀异能的术师还是普通人,琼楼毫无疑问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琼楼,神月最接近月轮的高处。最重要的是,那里是守护神月,所有神月男性心目中的女神——月神的居所。

月神,历经战火岁月洗涤,在铁血金戈中涅槃重生,被仙器选中,在命运轮回中守护大地的使者。尽管战乱已经成为尘封的史书,术法在神月迎来一个又一个的辉煌的巅峰,但月神在历史长河之中,始终代表着神月大地上玄灵之术的最高峰,以仙器“暗夜星眸”和“九弦之月”对抗暗影夜魔,有十二星侍掌管四方安宁,据琼楼之顶,伏洪荒灵兽,在混乱年代奠定了神月的千年基业。

琼楼,位于神月古都陌岐之北。陌岐,又称雪都,魔月战乱之后,神月建都于此,又称帝都。陌岐背靠万年雪山,毗邻奥古玄地栖灵之谷,坐拥天险,琼楼建于万年雪山之顶,与帝都遥遥呼应。琼楼的来历始终是一个谜,与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的猜测和传说,封印,宝藏,仙器,魔器......传说之后是数不清的流血和争斗,后来月神居住于此,十二星侍及帝都精锐力量守护,这里便成了神月大地上又一处可望而不可即的领域。

历经多年之后,琼楼已经成为神月最美的风景之一。琼楼之下的山峰几乎已经被数不清的术师巧匠建造成一座仙境,仿佛从天上坠落在人间的仙阁,有幸云游到此的幻术师将之重现在纸上,更是成为无数神月人梦寐以求的圣地。

在这样仙境的地方,在这样明月似水的夜晚,月光将琼楼点缀地如梦似幻。雪景冰城,风掠过精雕细琢的琼楼一角,抚动白玉金铃发出清脆之声。一个银袍青年仿佛从银色月光之中走出来,墨黑长发随风轻扬,他有一张让女人都嫉妒的洁白无瑕的脸,细长而挺拔的双眉,冷峻的双眼,这是一张俊美却淡漠的脸,让人心生欢喜却无法接近。银白色的镀银披风似乎将他裹进月光里,裸露在外的长袍被金丝银线缝缀成一只在烈火中飞舞的火凤,肩部有一个“风”字,不染尘土的白绒长靴似乎没有重量,踩在白玉瓦檐。

他静静地站在琼楼的一角,站了很久也似乎刚刚来到这里。从这个角度看过,向南能看到远处帝都的繁华,雄伟壮丽的宫殿,被鬼才术师建造的诡奇高楼,帝都建筑代表的通体水晶高楼,天空绽放的烟花,飞在空中,来往神月各城的渡客...向北是波澜壮阔的雪山,浩淼神秘的栖灵谷。四方的景象,在他黑色的眸子里,壮美自然,他无动于衷,淡薄宁静。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淡淡的风飘来,他如絮状物一样微微摇动,脚尖始终粘滞在玉瓦之上。

雪山琼楼,高居万年雪山之顶,坐拥天险,由玄天八灵阵守护,月神常在,星侍环列,兼有帝国术师和军事力量镇守,本应该是神月最为安全的地方。但是做为十二星侍的他却眉头紧皱,这个夜晚,他没有在裂星阁,也没有去弦月楼,跟随着心理的焦虑和不安,他不知不觉出现在了琼楼之上。

月明风冷,雪山之上风景虽美,却并不是人人都能站在这样的高处看风景。他的身体斜倚,随风而动,仿佛春泉里的水草,摇曳不休。

琼楼之下,清冷而绝美,天上的乌云慢慢遮住圆月,那丝不安像一根无来由的刺,让他极为难受。望着空中的某处,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一点金色在他眼睛中慢慢放大,一轮金色光轮随风而来,那是一把金色长刀,通体的黄色显出这把兵器的不菲,但是他还是在心里无奈的叹息,好俗气的颜色。刀光快如风,他飘然躲去,如风中落叶,金刀掠去,又回旋而来,他依然潇洒躲开,翩翩起舞。

“好久不见啊,风影卫。”刀把被一只有力而整洁的手握住,这只手的主人浓眉大眼,阔脸厚唇,头发也是胡乱的扎在一起,这样的长相实在算不得帅气,也配不上那一身干净整洁,高贵华丽的金色长袍,尤在空中飞舞的长袍后用银丝缝缀一幅黄沙飞舞的沙漠之景,右肩上一个沙字。他的声音很大很亮,就像阳光给人的感觉一样。

“沙城阙。”像被细线牵引的人偶,风影卫歪倒的身体忽然间笔直树立,他的表情还是没有表情,说出名字也没有什么感情,淡淡的,冷冷的,“去了器都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的品位还是没变。”

“穷惯了,不像你,蓬莱大贵族,要什么有什么。”沙尘阙抚摸金刀,斜眼看了风影卫一眼,面露得色,“这可是从‘灵犀’带回来的。”

“灵犀......”风影卫的声音第一次在沙城阙面前这么大,风似乎也大了许多,他的身躯在风中发抖。沙城阙看到他这个模样,开始变本加厉的抚摸那把金刀了。恶心风影卫,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特别爱好。

“对了,忘告诉你了,它还有个名字,叫‘不言’,他可是......”

风影卫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也习惯了沙城阙滔滔不绝的炫耀,不过这次他认真的看了看那把“不言”,毕竟“灵犀”是上古玄境,也是禁地,虽然仙器神兵众多,但也是强者的坟墓,从“灵犀”带出来的绝不是兵器那么简单。“不言”通体金黄,那种颜色并不是反射的月光,而是刀身发出的金芒,刀身细长,刀把经过人工雕琢,刻上繁复炫美的细纹,整把刀看似普通,但是风影卫感觉的到,在沙城阙的抚摸之下,它光芒时淡时烈,发出的灵压律动奇特。

圆月遁去,乌云当空,风大了,心头的不安在从风影卫带来的口水中刺穿开来,风影卫皱了皱眉头,不知这不安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多年的好友,一见面,一个啰里啰嗦,一个不言不语。

沙城阙忽然没了啰嗦,停止了抚刀,调转刀锋,抬头望天,乌云蔽月,月光忽然彻底的消失了,这是琼楼最暗的时刻,也是这么多年他见到最暗的时刻,在这最接近月亮的琼楼,极为罕见。因为有仙器“暗夜星眸”的守护,琼楼永沐月华。

沙城阙看了看风影卫,面色微变,两人同时说道:“弦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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