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哟”子儒疼得下意识回过神来,一见自己还活着,大喜过望,连忙站了起来,不料身子一歪,屁股竟然十分疼痛,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及骨头,幸亏猪还在身边,顺势趴上去,和那女孩并排趴着。
子儒哼哼唧唧,屁股火辣辣地疼痛。那女孩很惊讶地看着他,有种莫名的熟悉,刚哭的红红的眼睛泪蒙蒙的,在消瘦的脸上显得更大更楚楚可怜。
两个人就这样头贴着猪腰上倒吊着,身体紧挨着,子儒一侧头,两人脸对脸就在鼻端前。
女孩这辈子几乎没有近处见过外人,除了医生外,当然黑龙帮坏人不算。而眼前之人就是唯一一个自己被坏人劫持的路上撞见了的少年郎,当时她还甩落玉钗示意救助。少女本就心思灵透,聪慧异常,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少年郎就是曾经一面之缘的人,不想自己竟然真的被他救了,既惊讶意外又感动欣喜,不由笑了起来,那闪着泪花的微笑,带着一种温暖。
子儒见着这一幕贴心的灿烂,心头不禁一暖,认认真真打量她起来。
刚才跑过来上车检查,匆忙间也没细看这个肉票,就赶紧想驾车走了。此时自己也受伤了,同病相怜又相邻,便细细观察她,暗暗和画中人比拟起来。果然如阿宝所说不差,这五官看着令人沉醉,这脸色看着让人后退。他还不知道,这女孩适才恼羞中让脸色多了份血色,若是依旧之前的暗青色,恐怕子儒要说碰上丽鬼而正当防卫了。
他看得出来,女孩哀伤哭过,此时真诚的笑就显得更加感动人。这尤其难得,在敌人围杀中还能微笑,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和生死,洒脱自然。
随着大肥猪奔走的步伐,两人也随着轻轻触碰着,鼻尖相触,唇颊相拂,气息相通,这让女孩羞红的脸愈发鲜红起来,好似阿宝的画中人开始鲜活一样,让子儒看的更加专注,有些迷醉起来,浑忘了哼哼唧唧的痛,也忘了身处危局之间。
那女孩想要转头又力有不逮,一时无可奈何,只盼着对面男孩转过头去,却见对方仍旧盯着自己猛看,看的自己一时心慌意乱起来,一股奇妙的感觉弥漫心头,从未有过。
女孩这些年随着父亲就医,骑过宝马,龙驹,驾过飞鸾,大鹏,各种珍稀的飞禽走兽坐骑,还真没骑过农家四兽,还是一头猪。
也没听说过女孩子骑猪的,还是趴着骑,还是和一个少年一起并排趴着骑。
向来,农家四兽别说她骑过,见过都没,除了狗狗外,只是书上看过。越寻常的反而对她越稀奇。家里倒是有养着稀奇古怪的小动物让她开心,可她往日里也没法亲密接触,就算这些小动物洗了千百次,暴晒一整天,好像父亲和侍女还会担心脏东西传染给她似得,顶多让她摸摸小动物们,就要洗澡洗手,既折磨她也折磨小动物,两相折磨,不如两相不见,所以她基本躲在书堆里过着书虫生活。
这会儿没有坐垫,没有扶手,还是直接趴在脏兮兮的农家猪背上,直接面对的是猪腰那茬硬渣渣的鬃毛,女孩自己竟然浑身舒服,感到从未有过的刺激和幸福,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少年郎一起趴的缘故,心里还暗暗寻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想到这里,心头微喜,又感觉羞然。
子儒要是明白女孩子心思,非得吓得再摔一次屁股不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什么青梅猪马的,想着刚才的屁股遭殃,还一顿心悸。
所以说,女孩的心思,那啥,非男孩所能推测。
郑木川空中失去重心摔倒,还没起来就见那公猪露着小獠牙又朝自己追着拱过来,连忙滚过一边。公猪这才放过他,回身朝母猪奔去,两只猪的猪头摇头晃脑亲昵几下,公猪就朝前冲去,母猪也驮着俩孩子跟着跑。
“快拦住那猪,抓了那小子,老子要活剥了他”郑木川灰头土脸站了起来,此时连大公猪也恨上了,若非是它,那小子早被他砍成两截了。
眼见这些禽兽各自奔跑撒欢,逐渐脱离子儒身边,散漫不羁离去,郑木川一伙人却逐渐围了上来。若非大公猪勇猛带头,护着母猪安危,让这伙人一时不敢贸然上来砍杀,子儒和那女孩两人都毫无还手之力,早就被他们拿下。
那女孩转眼看去,发现又被这帮坏人围堵起来,心里不免焦急起来,无声而哭,眼泪汪汪。
死亡对她而言并不可怕,甚至可以说是熟悉,她早已准备,早就暗地里想过许多死亡之事,以及死后种种可能。
自己这身体,本就该死,岂能再害人,尤其是眼前这个一面之缘的少年郎,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结果还是被自己害了。
女孩黯然想着自己马上就死了,牢牢记住这个少年,用眼泪述说自己的感恩和愧疚。
子儒回过神来,怎么又哭了,女孩的哭还真是随性,不管天时地利人和,感觉一来,眼泪开闸。他以为女孩担心安危,可那又能怎样,生死有命,谁知道自己好好的接人计划,竟然闹出了这么多意外,真可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不管怎样,不是还没死嘛,那就要能逃就逃,子儒拼命挪了挪身体下来猪背,刚站立就疼得冒冷汗,知道这小屁股就算不裂骨也伤到筋络了,这样的自己就是一个人逃跑,也不可能,更别想带人。这两只恩爱的猪若是带着女孩冲出去,倒也是大幸,了却自己救人的心愿了。今天真是多亏了它们,若还有生,是否自己应该转变为回族,以报答呢,子儒苦笑起来。
听得周围黑龙帮这帮人开始骂骂咧咧,各种耻笑侮辱扣过来,子儒绝望起来。
不远处一阵大呼小叫声却猛然响起来,“抓贼啊,抓强盗啊……住手,我的大黄牛,别杀我家肥猪,别动,那是我的山羊……再砍我的羊,老娘跟你拼了……”一大帮农民气喘吁吁赶了过来,看到猪啊,羊啊,牛啊被这伙人追砍着,这些牲畜都是农民的生活依靠,这伙坏人是断人活路啊,自然生死大仇。一群人聚集冲过来,手拿扁担,菜刀,棍子还有锄头,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冲着黑龙帮上去就是一阵暴打,打得他们抱头鼠窜。偏偏这时候阿宝钻出来大喊:“大家狠狠地打这帮地痞流氓,这伙人除了偷鸡摸狗,偷羊牵牛,赶猪抓鸭,还拐卖儿童妇女,坏得不得了。”农民百姓生活,就怕儿女和家畜有个闪失,阿宝一煽风点火,好像这些地痞流氓的这些行径罪证确凿,这帮农民兄弟打得更起劲了,生生让蜈蚣郑拿不起大刀来,怕惹了众怒,自己被乱棍乱刀砍死,只能大嚎起来“张志宝王八蛋,老子早晚宰了你。”
看着农民相助,自己竟然脱身出来,子儒不禁感叹好人一生平安。
阿宝也跑了过来,扶起子儒,又背起那女孩,三个人向济元堂蹒跚而逃。
才逃了一会儿,没多远,就听到后面咿呀呀叫嚣的黑龙帮那伙人开始继续追来了,子儒回头看过去,原来这伙人迅速撇下家畜,农民自然各自忙着赶回自家畜牲,就算有轻伤的牲畜也懒得计较,农民谁乐意跟这帮坏胚对仗,而且他们都带家伙。
一个青年扶着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少女,哪里快得过黑帮中人。子儒只好让阿宝先走,自己这条命今晚几次没落下,就看这次还能不能有奇迹了。阿宝也没办法,刚要撒腿跑,背上女孩突然发声道:“放我下来。”她不想再拖累别人,也无法让救命恩人殿后。
子儒看着她恨恨得牙疼,气得很想扔了她,可想着自己也走不了,若是让阿宝扶着自己,三个人会一个不落全被蜈蚣郑包圆了吞掉。
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啥怪癖这是,都逃命了,还任性耍小孩子性格,可看着女孩憔悴不堪的可怜样,子儒竟然一时心软,都这时候了,抱怨已经没意思,上去从阿宝背上直接抱过来。其实他也抱不动了,屁股疼得站着都难,但总不好意思躺着抱着女孩,只好勉强相互依偎着抱。
女孩也不再羞恼,只是强撑着,也双手绕着他的腰间撑着自己,全身无力,便依靠他身上,心想就是现在死了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孤单。想着曾经多少次一个人面对死亡阴影的彷徨无助,空房青灯孤影书香,心中却有无数的梦想心思,只能一个人品尝,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如凋零之花一般,随时雨打风吹去,化为春泥。这是父亲所不能引导的,不是侍女丫鬟可以劝说的。此时有个人陪着一起面对生死,竟然感到如此的幸福,生死早已被她抛在脑后,只剩下依偎的少年郎,和自己在一起。她想,或许对方会害怕,会像自己一个人时一样彷徨失措,没关系,自己在他身边,会一直陪着他,永远陪着。
女孩睫毛眨呀眨,一脸微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