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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重回南京

南北差异最大的便是文化、习俗,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可能就是气候的差别了。北方尚还飘雪不断,一片冰天雪地,寒冷异常;南方却已经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了。

这日一早,天还未大亮,一个小童便从一个豪宅大院的朱漆大门中走了出来。这小童尚还年幼,年纪仅有七八岁,一身袄子穿的厚实,这么个孩童竟能起来得如此早,倒也是少见。或许是因为清晨气候还较为清冷,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街边卖早点的小摊。

那小童对摊主喊道:“大叔,给我来一屉小笼包、一小碟煮干丝,再要一份鸭血粉丝,弟弟要一份糕团小点,最后来一份什锦豆腐涝。”那摊主正在忙活,听得这声音稚嫩,连忙抬头。待见了是他,顿时脸上露出笑意,爽朗笑道:“小朋友又来了啊?您要的我马上给您准备,请您稍坐。”

那小童也不惧生人,见摊位上仅有两三桌有人,便随意寻了张矮桌子坐下。许是觉得无聊,只看他拿出竹筒里的筷子,放在桌上细细拨弄,似乎还在慢慢数来。

雨轩与李芳也是这时候刚刚才从外面回来,忙活了一晚,两人也是极累,便在这个卖早点的摊子上,随意点些早点来吃。两人见了这孩子,心中微奇,直到远处一位贵妇施施然走来,她尚未走近,便已娇声唤道:“斌儿!”那孩子听了叫唤,忙回头看去。一见是她,展颜笑道:“娘!”

“原来是她!”李芳一见她模样便已知晓这两人身份。原来这人正是蓝玉的妻室--孔夫人,这孩子是她亲子--蓝斌。孔夫人似乎对他极为宠爱,亲了亲他的脸颊,柔声问道:“可曾吃过早点了?”蓝斌微笑摇头,腻声道:“不曾吃过,待娘来了一起吃!”孔夫人赞许的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春儿喜欢糕团小点,可要记得给他带回去。”

那摊主将手在围裙上来回擦着,脸上满是笑意的说道:“夫人放心,小少爷方才已经吩咐过了,全都给您预备着呢!”孔夫人拉着蓝斌对摊主微一鞠躬,轻声道:“有劳了!”那摊主见状,连忙双手连摆,客气道:“夫人折煞小人了。令公子可真是知书达理,这般年幼便能如此孝顺谦让,真是难得。”

孔夫人笑道:“多谢夸奖了。”摊主连忙拉开小凳,对她说道:“夫人稍待,我马上给您上早点。”孔夫人笑着点头,她一转眸,却又看见了李芳一桌。她心中微讶,但仍是拉着蓝斌缓步上前。李芳连忙起身行礼道:“芳儿见过姨婆。”雨轩听得一惊,看这妇人年纪不大,最多三十来岁,尚未过不惑之年,竟比李芳的辈分高出这许多。

孔夫人道了个万福,拉着蓝斌,轻声道:“这是犬子蓝斌。斌儿,这是你侄子李芳,快叫人啊!”这话却是给双方都做了介绍。雨轩听了这话,不禁心中暗笑,不知李芳该如何面对。

原来李善长与蓝玉皆是朱元璋的儿女亲家,这妇人是蓝玉妻室,便比李芳大了两辈,他的孩子自然比李芳平白高出一辈!

蓝斌似乎觉得喊他侄子有些不妥,犹豫半晌,才对李芳怯生生喊道:“芳哥哥!”原来蓝斌见他年纪较自己为长,因此也就不好意思叫他侄子,只依年纪大小来称呼。李芳摸摸他的脑袋,赞许道:“斌儿孝顺恭谨,真是难能可贵!”蓝斌听他称赞自己,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便把头埋在孔夫人怀里,不肯再看几人,只是偶尔抬眼偷看一下。

孔夫人也不在意,对两人歉然一笑道:“斌儿生性有些腼腆,还请两位别见怪。”李芳摇摇头,笑说道:“早听母亲提起,说是斌儿很是可爱,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孔夫人与他寒暄几句,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你们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雨轩与李芳互望一眼,不禁面露苦笑,李芳无奈道:“咱们是来找人的。”孔夫人讶异道:“看你们面容疲倦,当是整晚未曾休息。不过既然是找人,为何不让手下人去找?还要自己亲自动手?”李芳苦笑道:“不瞒您说,丢的人事关重大,不敢惊动别人,只能自己动手了。”

“那有什么是我可以效劳的么?”孔夫人忙问道。李芳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夫人亦不要多问了。咱们一夜未睡,还得赶回去休息一会儿,夫人请自便吧!”他说完留下一锭碎银子,一转身便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了看蓝斌,只见蓝斌也在偷偷瞧着这边。李芳对着他微微一笑,回头便离开了!

临安公主自从丈夫李祺去世后,便一直睡得不安稳,时常做梦能够梦见他。她自觉丈夫去世,自己是有责任的,因此每日午后都会去李祺常去的书房小坐一会儿,顺便收拾下。这****照旧去书房小坐,却发现丈夫的灵位前新插有一柱香。

她不禁心生疑惑:“祺哥的灵位每日早、午、晚三次敬香,可今日午时未至,为何已有香线?莫非是下人收拾时,胡乱插的么?”她想到这里,正欲出门叫人。一转身,忽然发现书桌后坐了一人,那人也不理她,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一副画愣愣出神。

“你是谁?”临安公主责问道:“祺哥书房严禁外人进入,你是如何进来的?”此刻外面阳光正好,可屋里四周封得严实,那人所坐位置,又在背光处,因此也就看不真切。那人听到问话,微微一笑,曼声道:“一别两年,嫂子别来无恙?”临安公主听出声音,惊喜的说道:“哎呀!是风先生来了!”风临渊缓缓起身,走到亮光处,对她笑说道:“不错!小风今日冒昧打扰,还请嫂子不要见怪。”

待他走到光亮处,临安公主看了他一眼,满心惊讶,指着他颤声道:“你……你的头发……”风临渊看了看自己双肩上垂下的头发,无奈笑道:“岁月不饶人啊!一别两年,很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何况小风也是凡胎肉体,生老病死亦在情理之中……唉!”临安公主惋惜道:“此前听芳儿说起过,他说你伤心祺哥之事,被人打成重伤。如今可曾好些了?唉!你尚还未过而立之年,竟然已经两鬓斑白……这两年真是苦了你了!”风临渊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的身体早已大好。嗯,嫂子先别说我了,你们近日可好?”

“一切都好,父皇前些日子还升芳儿为四品都尉,算是继承了祺哥的旧职。茂儿和岚儿也快成亲了,我这颗心总算是定下来了。就是师师那丫头总不着家,让我有些担心呢!一会儿你可得替我好好说说她……”临安公主一开口便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她见风临渊只是微笑点头,忽然醒悟,怪问道:“你忽然南下,可是有事么?”

风临渊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画,脸色逐渐变冷,随口说道:“祺哥故去两年,小风从未前来探望。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今日特来上香为敬。”

临安公主自幼便深谙察言观色之法,见他眼神闪烁,并不正眼瞧人,显然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临安公主知他必然有事瞒着自己,但他不说,必然有一定道理,自己也不好开口询问。她只得说道:“先生应该是刚来,想必还没有吃过午饭吧,我让下人给您准备去。”风临渊微笑摇头:“嫂子别忙了,我还有事,在这里坐一会儿便走。”

临安公主望着他满是倦意的脸庞,知他近来必定很少休息,不禁有些担心:“先生若是忙碌,吃些点心,喝杯茶,歇歇就是了。”风临渊见她殷勤款待,不便推却,只好点头示意。待她刚要出门时,风临渊忽然说道:“府上近日可有一个名叫王雨轩的少年来过?若是还在府中,劳烦嫂子让他来见我一面。”

“嗯,有的,先生稍待。”临安公主说完,转身便出去了。过了好一阵,突然有个轻快的步子响起,接着只见雨轩从门外探进一个脑袋。他左右看了看,直至见了人影,方才面露喜色,笑说道:“师父,您可来了!”说着快步奔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假意哭泣道:“可想死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抹泪。

“你这小子,刚出来便给我惹下老大麻烦。”风临渊脸上略带笑意,轻轻敲打了他的脑袋一下,才问道:“锦绣可有找到?”雨轩捂着脑袋,摇头道:“不曾找到,咱们沿路南下都未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风临渊看着他,叹息道:“唉!平日里叫你们用心练功,一个个只知道玩耍。现在好了,四个人还拦不住人家两个人,这个脸算是丢大了!”

雨轩满心不服,辩解道:“什么四个人啊。朱师兄救治归尘去了,并不在。再说了,张师兄也没怎么出手啊。就我和姐姐出力了,但那两人武功虽不怎么样,轻功却极高。而且他们又是有备而来,咱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让他们跑了的。”

风临渊淡淡问道:“是吗?”雨轩立马站直,指天发誓:“当然是真的了,如有假话,天打雷劈!”风临渊深知雨轩虽说调皮,但却不会欺骗自己,想到此处,心中疑虑更重。

雨轩突然趴在桌子上,以手肘支撑,双手捧脸,一脸揶揄的表情问道:“说起来,怎么师父你有三个孩子的事,从来没跟我们说起过啊?”风临渊心中微有不快,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便砸了过去,嘴里笑骂道:“你还管起我来了?”

“不敢!不敢!就是好奇而已!”雨轩身形一旋,顺手接过卷轴却不还他,边说边将卷轴打开,略略看过后,不禁咦了一声。他抬头看着风临渊,问道:“师父,“列子御风”是什么啊?”风临渊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说道:“这是一卷琴谱,亦是一门轻身功法,你可与师师共同参详,配合以前传授你的移风易俗,可让你武功大进。”

雨轩撇嘴道:“师父,你不是老说我的移风易俗是半吊子么?怎么突然要传我新功夫啊?”风临渊点头道:“唉!移风易俗本不能传你们的。你学的移风易俗我只教了一半,移风易俗共分转移,转化两层。你只学了转移,未曾学得转化。”

雨轩听了这话,腆着脸笑道:“要不你把转化之法也传我吧!”风临渊笑骂道:“别想了,没学成太虚八劲前,我不会教你的,切记贪多嚼不烂!”雨轩低声叹息道:“绫姐姐都说了,千年才有三个你们这样的怪物,我估计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他刚说完又突然惊叫道:“哎呀!说了半天,锦绣呢?怎么办啊?”

“想来你们已经到处找过了,可是仍然没有收获,对么?”风临渊问道。雨轩连连点头,忽然一脸严肃的说道:“这两日我们确实到处都找过了,可还是没找到。因为害怕对方别有用心,所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寻找,只能暗中活动!”

风临渊略微思索,对他说道:“这两日你们也辛苦了,回去休息一阵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雨轩不解的问道:“师父,你打算怎么办啊?归尘怎么样了?”风临渊苦笑道:“此事蹊跷得很,其中恐怕还有什么咱们没想到的。归尘那边若我所料不错,他年少无知,恐怕是难以自持,估计也是九死一生!”

正当两人说话时,李师师也进来了。她刚一进门,便对风临渊跪拜道:“风叔叔安好。”风临渊脸色稍缓,一把将她扶起来,柔声道:“好!看你精神完备,天庭饱满,眼中精光流转,想来回来的这两年并没有放下武功。”李师师点头笑道:“风叔叔的教诲师师从不敢忘,自回南京以来,师师从未放下修练。”她犹豫半晌,才说道:“只是今日早晨,我在大厅中发现了一封信,却是给您的。”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风临渊随手接过,展开信封,缓缓读道:“风兄弟钧鉴:听闻兄弟今日来南京,多年不见,心中甚是挂念。愚兄今夜在府中温酒相候,还请务必赏脸,兄亮字!”雨轩身在一旁,看那字迹甚是苍劲有力,力道侵透纸背,颇有古人所说的入木三分的韵味。

雨轩双手一拍,不禁赞叹道:“好字!看这字迹苍劲古朴,颇有古人风范!”风临渊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只看到字迹,难道笔势之间的剑意就没看到么?”雨轩嬉笑摇头:“没有呢!不过师父你面子可真大啊,人还未至,便已有人下帖子请你吃饭了!”

“怕只怕宴无好宴,他人虽未至,只传来一张请柬,但其锋芒已露,只怕他是要以此示威吧!”风临渊叹息道:“也罢!我与他迟早有这一会,今日正好做个了结!”雨轩听到有热闹可瞧,忙说道:“师父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去吧?”风临渊斜睨他一眼,嘿笑道:“只怕你小子是想去瞧热闹吧?”

雨轩略微有些不爽,不悦之情顿时凸显,撇嘴嚷道:“哼!师父你一点都不相信我!”风临渊当即给他一个暴栗,沉声说道:“要是相信你的话,我还把你赶出来干嘛?”雨轩听他提及此事,顿时脸色一变,急忙上前捂着他的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师父,师姐也在呢!要是让她们知道我是被你赶出来的,那多没面子啊!”

李师师一直沉吟不语,也不管两人嬉闹,这时只说道:“风叔叔既已瞧出不对,便不要孤身一人前去了吧,小师弟一起前去还能有个照应。”风临渊一把拍掉雨轩的手,轻笑道:“你们想得太多了,今日之宴恐怕不止我一个宾客!他们尚还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不利的。”

“这样吧!雨轩若是要去,便先去休息一阵,待到晚间,我再叫你便是。”风临渊对两人道:“近日恐怕还有大事发生,你们需得小心在意!”两人恭身称是,便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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