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石死死盯着劈落下来的剑锋，他的眼中却见不到半点恐惧，他的眼中只有怒火，小北扫过这双满是愤怒的眼睛，微微一怔，剑锋也随之在莫石的眉心停了下来。
小北那张血迹未干的脸庞上，有过那么一丝恍惚，下一刻，便冷冷地看着莫石，道：“你救过我，这算是还你的！”
“哼，莫非你以为你杀了这些村民，就可以使老村长安息吗？”莫石义愤填膺道。
小北摇了摇头，道：“这是他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错，就是错，他们杀了老村长便该死！”
莫石右手握拳，发出炒豆子般的声音，道：“你杀了这么多村民，你想过会有多少孩子像你一般失去父亲，没有父亲的孩子过的日子有多艰难，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小北身体猛然一震，眼神中显露出几分迷茫。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个自小失去父亲的孩子内心的痛苦，自卑、孤僻也许将是伴随这类孩子成长的伙伴儿。
“我，我做错了吗？”小北缓缓闭上双眼，面上带着挣扎之色，轻声道。
“他们的确是错了，可你也错了，暴力看似可以解决问题，实则只会使问题变得更加复杂。”莫石上前一步道。
“够了！你住嘴！”小北猛地睁开眼睛，低喝道。
小北知道，他已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在屠杀曾与自己相识的村民时，他曾引以为傲的原则、正义，在那一刻都已然泯灭。可他的心，又为什么会痛？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根本不在乎，在我弱小的时候，谁又曾真正怜悯过我？”小北收了剑，捂住胸口，看了一眼地上的已经没生命迹象的老村长，继续道：“现在你在这里和我讨论谁是谁非，又有何意义？”
“不，你手上沾满村民们的鲜血，你该内疚、忏悔！你，还是个孩子！”莫石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语气中有责备，亦有惋惜之意。
小北凄然一笑，松开捂住胸口的手，喃喃道：“一切由我开始，那便有我结束吧。”
“滚！滚的远远的！”小北忽而怒视着莫石，道。
“你，你简直无可救药！”莫石又惊又怒，狠狠地甩了甩手。
小北披散着头发，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抹干上面的血迹，向黄衣男子走去，与莫石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轻轻地从嘴里吐出一句：替我为老村长收尸！
听到这句话时，莫石微微一愕，等他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后，正准备对小北说什么的时候，小北却已到了黄衣男子身前。莫石右手握了握拳，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似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怕死，我有什么好怕的！
“好，好极了，心狠手辣，果然是块当土匪的料！”黄衣男子咋舌赞赏，对小北的表现满意极了。
黄衣男子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没必要这么看着我，就算你想要杀我，也要找准时机，不是么？——现在的你，又如何能杀我？”
小北收回那冰冷的目光，不冷不热道：“对，你说的对极了，我若想杀你，没有一个好的时机，又如何能办到？”
黄衣男子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很聪明，所以我希望你永远都记住这个道理！”
这回却是小北摇了摇头，道：“当我杀死那些与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村民时，我便明白仇恨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杀了他们，我心中的悲痛也未曾少了丝毫！老村长也不会因此而复活！”
“那你想如何？”黄衣男子冷冰冰地看着小北，道。
“人性虽然有丑恶的一面，但因此而否认人性中的善与美，本就不对！”小北想起了老村长，以及他那伟岸的人格。
黄衣男子忽然意识到，这种人根本是无法被顺服的，一个人心中若是有着一种坚不可摧的信念支持着他，那他的心中便永远不可能产生奴性这种东西。
黄衣男子眼中一片冰寒，冰寒之下是骇人的杀意。
小北凄然一笑，手指紧扣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一剑，细密的血珠自脖颈处沁出，下一刻，那人便瞪大眼睛，双手捂着脖子直愣愣地倒下。
小北看着倒下的青翅，苦笑道：“一切都结束了，除掉了两个土匪，也算是我为这世间做了点好事罢！”
黄衣男子隔空对着小北挥出一掌，小北大口吐着鲜血，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剑也脱手而出，只见黄衣男子伸出右手，隔空一摄，那黄剑仿佛有灵性一般，飞回黄衣男子手中。
“既然你不肯做土匪，执意找死，那我便送你一程！”黄衣男子刚一说完，手上已有黄色的光芒闪现，下一刻，黄衣男子右手松开，黄剑悬停在空中，只见黄衣男子右手猛地一推，这把沾满鲜血的的剑便化作一道流星砸向小北。
小北抹掉嘴边的血迹，看着疾驶而来的飞剑，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原来，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
小北将最后的目光投向晴朗的天空，云卷云舒，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悠闲，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也许我会正在这样晴朗的天气里种地，或是读书、晒太阳！
下一刻，小北整个人愣住了，近乎死灰般的眼睛里再一次涌现出愤怒。
莫石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近乎哽咽道：“为求……自保，将……将你交给土匪，是我错了，你毕竟还是个孩子，该……好好活下去的！终于……可以弥补一下你了。”
莫石倒下了，倒在小北的眼前，黄剑冷冰冰的插在莫石的身上。
小北浑身战栗，惊怒到了极点，努力爬到莫石身边，抱着他的身体，这一刻，他哭了，泣不成声，悲痛得难以自已——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自责、愧疚，若不是他做事不考虑后果，又怎会害死这么多人！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小北如一个孩子一般梦呓着，祈求着死去的人的原谅。
“我不该杀人，我不该杀人……”
“村长，你在哪儿啊？我好想你啊！”
“莫石大哥，求求你，不要死！”
“各位叔叔伯伯，我鬼迷心窍，我杀了你们，你们把我也带走吧！”
………………
黄衣男子漫步走了过来，微微一笑，道：“你可还认得我？”
小北此刻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与自责之中，黄衣男子好似已完全引不起他的注意。
黄衣男子却并不在意小北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你发现没有，其实你比土匪更可怕！你害死这么多人，而你自己却还活着，你的心里是不是愧疚到了极点？”
小北依旧没有看黄衣男子一眼，只是抱莫石的双手却是越来越紧了。
黄衣男子很是满意小北的反应，他很是享受这种将人玩弄于手掌的感觉。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一死了之，这样你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告诉我，是吗？”黄衣男子继续道。
小北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以求解脱。
“好，好极了，这才是乖孩子！”黄衣男子一面笑着一面将右手抵在小北的头顶，只消这一掌下去，便可结果了小北的性命。
忽而，整片天地宛如沸腾一般，只见地上村民的鲜血在这一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聚成一道血幕，将小北护在其中。黄衣男子一掌下去，不仅没有伤着小北，自身反被震退出数十丈之外。
黄衣男子震惊的看着自己已变得血肉模糊的右掌，微微思索，冲着四周喊道：“不知是何方高人，若在下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