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的时间一到，所有的试卷直接收到监考老师手中，很快集中到体育馆内的篮球场上。十二点钟之前，所有师大美术系的评分教师和相关工作人员已经汇聚一堂。
系领导也几乎悉数到场，虽然他们大多不是美术专业的教师，但一年一度的招生工作，任何领导也不敢小觑。
遴选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初试并不打分，几乎绝大多数的考生都能通过，所需淘汰的是那种从未曾经过专业训练的，那样的人数也并不会太多。每个评卷教师身边都堆放了几百张试卷，几乎每秒钟就决定了一张画的命运。
“哇呀，组长！我这出了一张非常精彩的试卷！”一个评卷老师打破了宁静。
评分组长骆为华是艺术系的副主任，同时也是艺术美术专业的实际掌权者，这个从省群艺馆抽调过来的老画家，看画的眼光还是很“毒”的。
“相当好！画得相当好！几年没有看到这样精彩的素描习作了，居然出现在我们考场上！”骆为华相当激动，大嗓门一开把所有的的评卷老师都吸引了过来。受了骆主任的感染，又看到一张令自己都自惭的好画，不由群情激昂起来。
大多数的教师都是属于“眼高手低”的，眼界不错，但自己也不见得画得出来，特别是这种基础训练。很多老师已经脱离了基础训练很多年，有限的时间都放到创作上，蓦然间看到一张相当精彩的素描习作，也不由得兴奋起来。
“哈哈，这能达到江美至少大一的水平，不容易啊。”
“这样的考生我们师大留不住吧，估计还是会考美院去。”
“这也难说，也许在美院考试发挥得不好，也许文化课成绩不好都有可能，不然也不会来参加我们师大的考试了。”
“不知道复试的时候能不能发挥得这么好，不要到时候一没留心，加上发挥的不好让我们将这样的考生给漏过去了。”
“这是啊，第一届不是有个后来考上江美的考生，在我们师大考了个很差的成绩吗？”
没想到一张考卷，居然让大家的话题也游荡开了，骆为华忙制止大家扩散的话题说道：“大家接着选画，马上选好让工作人员将复试名单贴出去。关于刚刚大家提到的问题，我看还是参考一下江美的办法，在每场考试的时候去巡视考场，对自己感觉画得特别好的，将他准考证号登记一下，以便复核。”
教师们都轻声地欢呼起来，表示了自己的拥护。考场重点关注是大多数专业美术院校惯常的方法，将自己认为最好的画登记下来，如果最终在高分卷里没有发现这张试卷，就必须复查看看是不是漏过去了。这种做法有利有弊，好处自不待言，弊处当然是有私心的评卷教师会利用起来达到“走后门”的目的。
“等工作人员将名单张贴后，大家辛苦一下，将优秀卷选出来。像刚才那样的试卷，直接就可以作为留系作品啊。”骆为华接着说道：“拆开那张试卷的折角，看看是什么准考证号，查查是哪里的考生。”
很快答案就出现在众人面前：882243号，阳府十一中，徐笑。
“居然是阳府的考生？不是省城的？这怎么可能？”
这个让所有评卷老师惊讶不已的徐笑，此时正躺在床上，看着一本《世界地理》。
江云辰几次瞄瞄徐笑，终于忍不住道：“要不要去看看复试名单？”
徐笑不由笑起来，说：“那你去看看吧，不过别担心，我们考前班的所有人都会通过初试的——我们可是化了钱的啊。”他实在没兴趣挤在一大群考生之间，去查询什么。
像得到徐笑的同意一般，江云辰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直到三点多钟，江云辰才回来，不出所料所有人都通过了初试。孔子华、郑爱卿和鲁萍都过来串门，趁着这个机会大伙又画了一张素描青年头像，这一回徐笑自己没有画，而是帮他们每个人都改了改画。
“大家今天晚上再辛苦一下，把这张画再临摹一遍，明天考试的时候，如果真的是考男青年头像的话，最好挑同样的角度去画。云辰今天做模特没画，就临摹一张我以前画的头像好了。”徐笑道。
鲁萍不解地问道：“位置不是抽签的吗？又由不得我们自己选。”
“这个问题不大，你们可以选择在最后面画，只要不挡住别的考生的视线，一般监考的不会反对的。前边围着模特的位置本来就挤，你愿意排到最后面去画，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模特和我们画的不一样啊。”孔子华疑惑地说道。
徐笑忍不住笑了起来，子华这些考生，真是单纯啊。“现在已经知道考生有2800多人参加复试，按15个人左右一组的话，就有近190组，也就是说将会有190多个男青年模特。你就算是背了一张男青年头像上去，老师难道还能发现你是背出来的？再说就算是写生，凭大家的水平有几位能把模特画像的？只要画面的效果好，就能得高一点的分数。”
看着他们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徐笑真是笑得不行。如果不是时间太紧，他们的基础太差，徐笑甚至可以帮他们设计更好的办法，针对专业考试的漏洞，考出更高的分数来。
“色彩你们就背个构图，如果基本相似的情况下，直接将构图套上去。比如我们背好的构图画的是一个花瓶，而明天考试的时候却是一个酒坛，没问题套上就行。如果真按照摆出来的静物来画，你们可能构图就要化很多时间，而且不一定构得好看。我们这几天都画了一下啤酒、白盆子和面包，我摆这些静物的目的就是考这些的可能性很大。便宜、容易购买，考试不可能画太精致的静物，那太费钱了。至于速写，没什么特别的办法，记得一点就是画得黑白分明，对比强烈一些。”
“发挥出最好的成绩，加油！”
俞栋梁看着众人群情激昂的样子，一下被鼓动起来道，胖脸上闪闪亮着油光。“看你们这么来劲，我都激动起来了，恨不得明天就考。”
“你也没几天了，马上就轮到你。”
真正大考的最后一个晚上，徐笑倒没有画画，对他这样的基础来说，状态成为最重要的因素。他想把自己头脑里所有和画有关的东西都清理干净，这样明天一进考场，能更好地找到感觉。头脑清醒、敏捷、对他来说犹为重要，如果一开始就能做到顺手的话，作品成功的机率也越高。一共就三个小时的时间，反复修改是不可能出最好的效果的。
在师大的校园里四处闲逛，聆听各方传来的声音，徐笑默默地抬头望了一下天空，暗暗对自己说道：“江南师大，等着我的到来！”
第二天上午7点半，素描考试开始。
男青年模特，果不其然。抽签，四分之三侧面，大吉。
徐笑有如神助，运笔如飞。有一种灵魂脱胎飞升一般的顺畅，一切都美好到徐笑无法想象的地步。两个多小时后，徐笑已经基本完成了考试。他点了烟退后看看画面的整体关系，是不是需要在哪些地方作一些调整。他不是第一个在考场上抽烟的考生，当然考场里抽烟的学生也并不太多，老油条的考生毕竟还是少数派。
近乎是完美的高考试卷！徐笑肯定地对自己说道。形体准确、塑造扎实、明暗层次丰富、空间关系明确、形象生动。特别是在眼角与口裂线的处理上，犹为表现得精彩入微。在两个多小时画画的时间里，多次有别的考生在自己身后窃窃私语，甚至有几轮老师进来驻足观望，在一本小笔记本上记着他的准考证号。
成功了！无可挑剔！整个师大的考场里，估计很少有人能画到这么深入的程度。
徐笑将一些很微小的地方作了一些调整，然后以削尖了的硬铅在画面上密密地压上一层，让画面显得更为精细一些。
在素描考试结束10分钟后，速写考试开始了。
速写考试全是8开的，用的是新闻纸。先是立姿15分钟一张速写，再是坐姿10分钟，还有一张5分钟的用拖把拖地的动态速写。最后是一张20分钟的场景速写，要求至少画四个人以上，就画同一考场的考生。这个场景速写，考前班平时倒没有训练过。
等前面三张速写完成后，模特就离开了考场，大家开始画场景了。几乎在刹那间，人声鼎沸起来，“你等下不要动啊，就站这个位置。”“坐在那里可以吗？这样构图好一些。”“别动啊兄弟……完了完了，我刚画了个头。”“别吵了！别说话！再说算作弊了啊！”
场景速写更能看出基本功来，靠的是平时的积累和默写能力，还有构图等方面的因素。以哪个为主，哪个为辅，谁实谁虚，教室里的画架、桌子等画到什么程度等，都是综合的素质，对于新手来说相当困难。徐笑对此倒也不怵，毕竟在十一中的时候他就画了许多，虽然在二十分钟不太可能画出很精彩的速写来，但在考生中还是鹤立鸡群的。
很顺利。一个上午两门考试下来，徐笑都感觉到顺利得不行，看样子天道酬勤，自己的努力真是感动上苍了。回想考前班的墙壁上贴的优秀试卷，徐笑不由地自诩道：“那算什么优秀试卷，我画的，才是真正的高分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