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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石农屋

沙二熬过一夜,至清晨唤醒刘家三兄弟,仍旧拉了四匹马和担架,把柯老爷放在担架内,自己和那三兄弟一人牵了一匹,缓缓步出了小客栈。出了山道一路行走,天近黑才走到一处有水溪有果树的地方停下来,四人摘了野果饱食一顿,又用溪水灌满水袋,沙二再次探查柯老爷的伤势,觉得情况尚好,便不顾夜黑令三兄弟继续赶路。

沙二仗着内力深厚,一路竟不停歇,而他挑选的四匹良驹亦是耐力惊人。就只苦了刘家三兄弟,磨破了脚也不得叫累一声,强打着精神随沙二赶路,三人累得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走至第四日早上才见到一片农田,有几个农人在地里耕种,丛林处隐隐能瞧见三间用白色石头砌在一起的农屋。刘正寻思着实在熬不下去了,但大着胆子向沙二爷道:“二爷,这里恰好有处农庄,我们一行人马暂且在此歇息一天,让老爷能养养伤,等府里得讯加派的人手赶来,我们再一起走,如何?”

沙二皱着眉头,一双利眼把那几个农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冷冷哼了一声,低头瞧见脚下正好一颗石子,便一脚踢去,那石子“嗖”一声强响,直直往那几个农人头上打去。

眼见石子立时要打穿这几个农人的脑袋,忽然一枚玉色尖锥划空而至,“啪”一下把石子击得粉碎,这尖锥来势不减,却是朝向沙二脸上急射而去。沙二眼见尖锥飞来,不慌不忙抬起手中马鞭往前一甩,一股气风立时向尖锥劈去。

刘家三兄弟没料到沙二一语不发就已动手,心中不禁一下暗惊,自忖自己行走江湖已有十多年的眼力,这几个农人若是武林中人,自己怎可能看不出来。待乍见一支尖锥飞出击碎沙二踢出的石子,心中的惊疑更深一重,只因沙二之强已从师父茶伯口中听过,万料不到这会竟有人能抵挡得住沙二的出手,而那尖锥尚有余力直射沙二而来,可见双方出手的内力余劲已立分高下。

三兄弟一念及此,不由心中闪过一阵恐惧,莫不是阴风老姬已经追上前来,这下一交手连沙二也敌不过的话,三人也只好就地等死了。待得尖锥射来,三人细看到这尖锥长约一尺,通体净白,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入目的柔**感似是难得的古玉细雕而成,样子煞是漂亮,完全不是阴风老姬那暗红灰沉的坚甲利器模样,心下才稍安了些神,随之好奇之心顿起,因这兵器竟是三人从未见识过,亦不知晓武林中何人会使用这等奇兵异器。

眨眼间这兵器近到前来,三人瞧见这尖锥泛着玉光的边缘竟渗着七色彩虹一般的光晕,一触用到沙二的气风竟爆出一片光芒。兄弟三人都不由自主地举手护住眼睛,待感觉光芒已消逝放下手时,竟看到这尖锥似风轮一般在沙二劈出的气风中转个不停,而沙二脸色变得铁青,手中的马鞭被他所发的无形之气绷得直竖起来,尖锥在气涡中越转越急,那马鞭的头梢竟被尖锥旋转所反推之气流削成一条条的细丝。

沙二大喝一声,挥动手中马鞭顺着尖锥势头往后急拨,硬生生把体中内力冲成两截,一截传在尖锥上使其继续飞转,一截反其力护住自己,并趁此空隙急点双足往后滑开数十步,逃开这尖锥的尖锐气流对自己内力的反噬威胁。

刘氏三兄弟并不知沙二这一瞬间已经身入险境,只看到沙二拨锥后退,都道是他的对敌之招,殊不知沙二已被这怪异兵器逼到生死一线上。三人看到沙二的脸色由铁青变得不可置信的惊疑眼神,这是在沙二那双冷洌镇定的眼睛里从未出现过的神情。三兄弟此时的心情就如看猴戏一样,一会看看沙二,一会瞧瞧这奇怪的兵器,对方到底是敌是友倒没想起来问一声沙二。

沙二亦无暇顾及三兄弟在旁,只全神贯注盯着这突如其来的尖锥,脑海里思索着如何与之对敌,右手伸进怀里掏了掏,似想拿出什么东西来,又犹犹豫豫不往外拿,像是极为难的样子,反复几次,最后狠狠地咬了咬牙,反倒把怀里的东西往深处推了推,紧接着左手突然往地上一撑,整个人用单手倒立起来,掌心吐力,双腿急旋,如秋风扫落叶般把身周的石子一股脑儿旋起一道石障。沙二在石障中越旋越快,激起的石粒刷刷飞出,往空中的尖锥狂扫而去,扫出的强风把旁边呆站着的三兄弟的脸都刮得生痛。

刘氏三兄弟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都使劲张大了眼睛想看清楚那尖锥这回如何应对,却一瞬间,尖锥竟然飞速往原本射来的方向退了回去。沙二这招却使得全了,“咔嚓咔嚓”的急响,却是小道两旁的高树似跟着尖锥跑一般,一株叠一株在尖锥的尾处几寸外接连被石子击断。但这尖锥来去如电闪,沙二的石子始终慢了半步,渐渐劲道弱了下来。

三兄弟只看到尖锥往丛林内隐去,接着隐约瞧见有人接到了这尖锥,那人身影纤纤,似是一位女子。待得沙二收式站起,三兄弟未及开口询问究竟,就听得一个极温柔的女子声音从丛林内传过来,听得她叹了一句:“何苦多伤人命?”沙二听得此言,呆默半晌,回道:“姑娘,你要救人,只怕反被人所伤。”那女子缓缓说道:“多谢大叔关心,这些人早已被我制服,眼下我在这里还要呆上一些时日,就让他们给我做几天活吧。”

看沙二欲言又止,刘正便忍不住大声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我们老爷身染重疾,想借贵处歇下脚,请姑娘行个方便吧。”那女子道:“我劝各位还是赶路要紧,天黑了,这儿就不安全了。”刘正待要再出声恳请,沙二却挥挥手,沉着脸一语不发继续往前赶路,刘氏三兄弟只好牵了马跟在沙二身后。

那女子隐身在丛林中注视着他们远去直到瞧不见身影,才慢慢步出了丛林,在丛林边上正好长着两株绿树,树间架了一副绿滕绞的秋千。那女子坐到秋千上悠悠然荡了起来,边荡边瞧着农田里的那五个农人忙活,就这样荡着瞧着。习风徐徐来回荡起女子的衣带,女子的丝丝黑发在白晰的脸庞飘来飘去,女子温柔地微笑着,沉浸在这舒适的轻摇慢荡里,享受着时光在秋千架上悄悄流逝的这份惬意。

渐渐又是日暮时分,那女子似乎回过神来,下了秋千来到农庄前的菜院里。那菜院种的却不是绿油油的菜蔬,而是鲜红鲜红的矮果,那女子正要蹲下身来采几个果子,那五个在田中劳作的农人却一齐跃上来,个个黄眉黄须,对着那女子怒目圆睁。那女子也不回头,只一笑,仍用温柔的声音缓缓说道:“药效又过了,你们也该歇歇去了。”话音未落,那五人中一个年纪最大的怒道:“歇你奶奶个熊!你这妖女,到底给我们施了什么妖法?一到白天就被掏空了脑子,傻愣傻愣地只一个劲地听你使唤!到了这个时刻清醒片刻转又神智不清,只知道倒头大睡!你奶奶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那女子听他满嘴奶奶的乱骂,也不气恼,说话的声音变得更为柔和起来,只听她轻轻道:“去睡吧。”三字一出口,那五人登时觉得脚轻头重,晕沉沉地直打哈欠,那女子纤手往白色石头砌的最右边的农屋一指,五人就摇摇摆摆似喝醉了酒一般往那里走去,到了屋里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那女子拣了两个大果子,用裙兜轻轻裹住了,起身往中间那间石屋走去。进了屋内,看看里面草堆上躺着的黑衣人仍未苏醒,便在他身旁坐下,把果子一个接一个拿来靠着他的嘴唇挤了不少果汁进去。过得片刻看这黑衣人气息平稳,酣睡正甜,那女子轻轻站起来,走出石屋,复又来到菜院采摘矮果,拣了十来个,抱着走到左边的石屋前,这石屋砌得严严实实,只开了一个小洞,刚好能塞得下一个大果子。那女子把果子一个个塞进洞内,忙完这些,才回到中间的石屋内,蜷缩着卧在门边的一个角落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熟睡的黑衣人,渐渐地自己也眼涩起来,睡意袭来,便慢慢合上了双眼。

天黑下来,石屋里也一片漆黑,田间的鸣虫开始有了动静,就听到左边的石屋里轻微地沙沙响,像是什么东西在磨地一样,那些鸣虫似被惊到了一般再无一丝声息。田梗边上有两个黑影动了动,其中一个如竹竿一样的白袍瘦子,和另一个墨衣矮子,不必说正是被沙二赶跑的鬼鬼祟祟。这二人本来逃之夭夭,但半路上俩人一合计,觉得实在不敢就这样跟师父阴风老姬交差,但又忌惮沙二本事了得,鬼鬼脑子比祟祟要灵活,估摸着沙二会带着受伤的柯老爷往京都赶路,便又和祟祟折了回来,远远地尾随着保持一段距离不让沙二察觉。两人看到刘氏三兄弟竟然死而复生,和沙二一起从小客栈出来,就知道上了当,气得七窍生烟,又不能发作,只好远远地干瞪眼。

跟了这些天,饶是他二人的内力轻功都比刘氏三兄弟要好,也累得够呛。这天老远看到沙二在跟谁动手,俩人大着胆子悄悄潜近了些细看,竟看到沙二敌不过那支玉色尖锥,鬼鬼未等沙二战完,便扯了扯祟祟示意退回去。俩人退到沙二无法顾及的距离,才坐下来低声说话。

鬼鬼道:“师弟,你觉不觉得这尖锥像是在哪见过?”祟祟舔着嘴角,思索了好一会,道:“看那形状倒是跟师父的阴风指很像,只是比阴风指长了好多,我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倒真没见过这样的武器,亦未听过这样的武器。”鬼鬼道:“师弟,大凡武器相似的,总有渊源。我在寻思着,师父的阴风指是她的师父所传,这尖锥没准也跟她的师父有关。”祟祟道:“师兄,你的意思是?”

鬼鬼道:“师父要我们找姓柯的问些事情,我们打不过沙二抢不到人,自然问话的差事完成不了。师父的心狠手辣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若没能讨到她的欢心,那我们也横竖是等死。既然师父找姓柯的就是为了问她师父的事,今天所见这尖锥与师父的阴风指极其相像,没准是歪打正着,我们要问的事情能着落在这支尖锥上。”祟祟摇摇头道:“你没看到沙二打不过那发尖锥之人吗?依我看还不如守着沙二,伺准时机再去抢姓柯的回来就是了。”

鬼鬼道:“茶伯身边的那三只苍蝇懂得装死,依我看茶伯必也未死,他们必定在谋划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若让师父知道茶伯未死,她不怪自己上当受骗,反会先拿你我二人来出气。咱们何苦去受这一遭罪?”祟祟惊道:“那以你之言,茶伯那三只苍蝇装死的事只能瞒着师父了?但是茶伯不见得躲得了一辈子,总有被师父知道的一天啊!”

鬼鬼嘿嘿一笑,道:“你想想,茶伯已经躲了十来年也不敢找师父算帐,足见他对师父忌惮之深,避之唯恐不及。你不说我不说,难不成茶伯会自己去找师父送死么?眼下最要紧的,是以咱俩之力又比不过沙二,离京都越近,柯府的帮手就越来越多。再去守沙二已经无甚胜算,此时还不如去查查那尖锥之迷,或许能有些收获。”祟祟听得他这样一说,想想亦无甚好计可施,便点头道:“小弟听师兄的。”

当下二人等至天黑,才悄悄摸近了那三间石屋,伏在屋前那片田地里。二人留神细听石屋内的动静,有左边石屋里那突一阵隐一阵的沙沙细响,还有右边石屋里几个粗重的鼾声,只有中间的石屋静得似无人居内一般。

鬼鬼听了一会,用压得极低的声音跟祟祟耳语道:“左边的屋子甚是古怪,你的轻功比我好些,你去查看一番。”祟祟轻轻点下头,足尖一点,就要溜过去。谁知他人还未及出去,一双白色鞋子一晃之间,已经伸在他和鬼鬼的眼前,惊得俩人一个跟头往后一倒,两个屁股一下重重坐在田梗边的石块尖上,痛得“啊”一声只叫了半截,已被那双白鞋疾点住哑穴,俩人惊魂未定之下,又被一只纤手伸来连点身上数处大穴,顿时便动弹不得,只能愁苦着脸半坐半蹲地悬在那里,只觉得屁股下的难受真是像坐在钉子上,又痛又痒又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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