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药,栗苏苏放松下来,才觉困意涌动,一边掩面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一边与未央道:“今晚我和你睡吧。”
未央指着栗苏苏床榻上的男子:“那他怎么办?”
栗苏苏往外走:“他看上去不像坏人,伤口也处理好了,醒了自然会走。不必管他。”
走了几步,栗苏苏发现走不动了:“未央你拽我作甚,快去休息吧。”
“……小姐,不是我。”未央的声音带了颤抖。
栗苏苏回头,就见自己的小手握在一只修长白净的大手里,床上黑衣男子十分不安地皱着眉,含糊不清地呓语。栗苏苏贴近他,听清了他的话。
“阿娘,别走。阿娘……”
栗苏苏困意全无,无奈抚额:这乃是个有恋母情结的侠客!
望着他裸露的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此刻抓住她的那只手那么紧,栗苏苏迟疑了会儿,叫未央将她的竹椅挪了过来。
如果没记错,医书上写过,伤口感染会发热,不及时处理会有生命危险!栗苏苏在床边的竹椅躺下,手还被床上的黑衣男子握着:罢了罢了。送佛送到西。谁叫我砸晕了他!
未央显得很不安,栗苏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未央抖道:“小…小姐啊,这个,男女授受不亲。你千金之躯,怎能叫乱七八糟的男子碰了去。况且,况且此人深夜蒙面至此,还受了伤,显然不是什么好人。小姐已经给他上了药,也算仁至义尽,不如奴婢叫人来把他抬走吧。”
栗苏苏不紧不慢:“你也知道这是深夜,也知道此时与你家小姐授受不亲的是个来历不明的男子,那么你觉得你叫人来将他弄走以后,你家小姐的清誉还会存在这个世上吗?”说罢叹了叹气,漫不经心道:“未央,这个世界什么是非清白都是由人说出来的。而我们是为了自己而活,无论何时,问心无愧,清者自清才是做人的根本。你可明白?”
未央愣住了,半响,她惭愧地低了头:“是奴婢流俗了!”
栗苏苏很满意,她悠然吹了声口哨:“很好。那么未央你去给我沏个茶吧。唔,还要一份糕点。”
“……是。”
。。。。。。
夜里,黑衣男子果然发起热。由于挣不开他的手,栗苏苏只能窝在竹椅上睡觉,她是被男子的梦呓吵醒的。
男子像陷入了梦魇,整个人因痛苦而蜷缩,握着栗苏苏的手猛然用力,栗苏苏痛得直咬牙。自竹椅上爬起,栗苏苏弯腰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上半夜,未央就已经被栗苏苏忽悠去睡了。眼下,男子急需退热。栗苏苏使劲挣了挣手,挣不开。于是,她软了嗓音对男子说话:“可以先放开我的手么?你现在发热很危险,我要用水给你去热。”
这话很起作用,男子手松了些,皱眉低喃:“阿娘,别走。”
“……乖,阿娘不走。快放开。”
男子松了手。
栗苏苏一边站起来活动手腕,一边暗叹自己倘若当了大夫一定是世上最有耐心和爱心的大夫。走到水盆边,用毛巾沾了水,放在男子额头上,如此反复,过了一个时辰,男子终于安分下来,呼吸平稳,陷入深眠。栗苏苏探了探他的额头,闭着眼疲惫地躺在竹椅上——终于退热了。
大约真得累很了,这一觉睡得分外沉。等到栗苏苏被晨间的光明唤醒,床上哪里还有黑衣男子半分的人影?
。。。。。。。
吃早饭的时候,未央一直噘着嘴:“怎么会有这样不知恩图报的人。小姐不顾清誉,甚至冒着性命危险,以千金之躯不辞辛劳地救下他并照顾他一宿。他倒好,“谢”字都没有,一早就没影了。实在欠缺内涵与修养!”
栗苏苏慢条斯理地吃她的茶点,闻言庆幸没把黑衣男子不小心看了自己沐浴的事告诉她。只睇了她一眼,慢慢道:“未央,你帮助别人难道就是贪图别人的“谢”字和所谓的回报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未央你的涵养又在哪里呢?且不论,那人不告而来又不告而别是不是他的失礼。但,未央你需知道,别人怎么样是别人的事,你轻易叫人影响了你吃早饭的心情,却已经失了气度。”
未央不知这样的事还可以这样看待,当下看向栗苏苏的目光里带了钦佩与感叹。想了一会儿,再次惭愧地低了头:“小姐所言极是。是奴婢失态了!”
栗苏苏微微笑了笑,夹了块儿糕点给她:“如此,你也不是个不可教的。唔,快吃饭吧。昨晚之事就莫要再提了。”
未央吃着点心,含糊不清地道了声“晓得了”。
栗苏苏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飘向院墙上洒下的血迹——应该是昨晚那个蒙面男子留下的,栗苏苏皱了眉:今早才听说昨晚府里来了个小贼,八成就是昨晚自己救得那个男子了。好在也没丢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自己岂不算是救了个坏人!又想到烛光熹微中,男子蒙了面依旧好看的眉目,握着自己的修长如玉的手,梦呓中悲戚无助的那声“阿娘”。栗苏苏摇了摇头,该是府里那群倒霉侍卫误会了,这样的人怎会是小贼。她救下的分明就是个翩翩侠客,唔,尽管这个侠客他好像不太懂礼貌!
栗苏苏起身,提了水将墙上的血迹一一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