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水,玉华冷冷的声音传来,“此次差点魂飞魄散,可是学着教训了?”
我点头如捣蒜,“有你在我怎么会落得魂飞魄散如此悲催的下场。”语气无比自豪信任,或许连我自己也未曾发觉。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哦?你又怎知我定会赶来,万一我觉着你忒不听话,懒得管你了呢?”
我将杯子凑到嘴边,狠狠喝了一口,藏在杯子后的嘴裂开扯出一个掐媚的笑来,抬起头道:“我自是知晓你会来的,虽来得晚了些,让我遭了不少罪,可总归赶来替我捡回条命。凡间有句话,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我不似凡界那样来世再报,你我今生便足够长了,今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这样可好?”
他一张脸阴晴不定,“可好?我素来知晓你乱来,平日里不管你,胆子便大了?竟敢偷偷下界,若是我未察觉,你可知你如今便魂飞魄散了?还有命给我做牛做马?”
他像是气极,我不敢造次,那日我晕得早了些,也不知那女妖现下如何,浮魂珠碎粒是否被玉华收了?看他沉怒的形容也不敢再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改日找茑萝聊聊,想必她很愿意将那日玉华大战狐狸女妖编成话本子说与我听。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刚才还未发觉,此时见他脸色倒不如往常红润,反而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来,不知为何心里一紧,也不在意他的责骂,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你可有受伤?”声音细细的。
虽说那女妖修为一般,但上古禁术魂断血刹加上浮魂珠碎粒渣子确是有些难缠,此时玉华还能朝我嚷嚷必定无甚大碍,但见着他此般苍白的样子却有些不忍,便很友好问了句表示关怀。至于为何心头紧了一紧,我却没去深究。
玉华叹了口气,语气有所缓和,倒不似之前的阴测测,“无碍,近日魔界不甚宁静,切不可再胡闹下界,若是觉得天宫闷了,来找我,我带你出去便是。”
我觉着今日玉华脾气转得甚快,刚还一副要吃人的形容,如今又变得温和如斯,唉,男人心海底针。
看我一脸委屈的模样,他转开话题,“这次拉着茑萝仙子下界可是有什要紧事?”
“唔,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前些日子在观尘镜里见着一人与茑萝长得分毫不差的,起了心思,便想拉着茑萝陪我去瞧瞧……”
“哦?”他诧异挑眉,“他竟将观尘镜给你,对你很是大方。”
“也不是太大方,就在他眼皮子地下看了半日。”
他摸摸我的头,“各人自有命定的劫,你插手多了反倒不好。”
“我没想插手,只是好奇,好奇罢了。”
他沉下脸,直将我望得浑身汗毛倒立才叹息道,“此次是那狐妖回妖界拿浮魂珠才耽搁几日我才能赶来救你,下次可不能这么胡闹了,看热闹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我点点头,又想起那只狐狸说要重聚浮魂珠,但如今这世上已无魔无神,即便魂断血刹聚齐四万魂魄,没有魔神的血,散落四海八荒的碎粒渣子也不可能重聚,凭白浪费精力还得罪仙人鬼三界,忒不划算。这样想着嘴里也不自觉说了出来。
“无魔无神么?怕是不一定,你可知魔姬?”
魔姬我自是知晓的,但具体怎样却不甚清楚。遂点点头又摇摇头。
“魔姬虽是魔界最后一位魔,但却不是完整的魔魂,常人拥有三魂七魄,她却是个例外,三魂缺了一魂,其中一魂是由上任魔君血肉聚集而成,另一魂至今无人知晓为何能生成,只是确定那魂无丝毫魔息,至于十万年前她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将浮魂珠毁掉的缘由也是无人晓得,但既然她另一丝魂魄不是魔魂,也不知如何聚成,若是有那个机缘,能重聚魂魄也并不是不可能。本就不存于六界,又怎能以六界规则来定论。”
看他轻轻皱眉,我道:“那把剩余这棵碎粒抢来封印住不就得了?”
他笑笑,放在我头上的手轻抚,我觉着心头噗噗直跳,刚恢复正常温度的耳根子又有些发烫,身子更是不敢动弹。心里盼着他离得远些,却又不是那么想他离开。
“你这想法甚好,不过,既然如此简单仙界又何须头疼?”
他手依旧顺着我发丝来回抚弄,我只得僵着身子听他继续分析我的好法子却不能用是何道理。
“十万年前浮魂珠便应消失,可魔姬不算是完全的魔,浮魂珠也残留一颗碎粒,但既然融了魔的血肉魂灵,这珠子便只有妖界中人能使,妖习魔术,两者早已不分你我。”
除了魔能永生无来世,确是无甚差别了,妖者仙人除非魂飞魄散,正常羽化下,百万年后残留的神识重聚成魂散落六界,也算一次轮回新生。但这又与人的轮回不同,不管人轮回多少次,魂魄始终不变,妖仙却是不同,羽化后,即便新生,也是重新凝聚的魂灵,前程往事不是忘了,而是真的与之无关,新的魂灵,若是有机缘便可再修道,是以妖仙两界不会泯灭,纵然神魔两界再辉煌不可一世,也逃不过灭族的下场。
我觉着这话题有些沉重,“魔姬能否重生还未有定论,你们却紧巴巴盼着她回来,这是何道理,这些妖物猖狂,集三界之力灭了他们便是。”
抚发的手顿了顿,我抬头望他,他幽深的眼底有着我看不懂的浪潮翻涌,一瞬间又归于平静,好似那些复杂的神色是我的错觉。
收回手,他淡淡看了我一眼,语气比眼神还淡,“不可再私自下界,也不可与妖界中人来往,知道了?”
“嗯”我觉着玉华淡淡的语气连将着我的心情都低落起来,不愿再言语。
集神魔两界之力聚成的浮魂珠哪怕只剩一颗碎粒渣子,虽不能碎魂,重凝魂魄却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妖者何止千万,也不能打得个个魂飞魄散,即便散了,有浮魂珠天地万物何物不能为妖?确是我想简单了。
望了望窗外,月上中天。“很晚了,你不回去睡吗?”
他古怪地望了我一眼,“回去?我的床榻被你占着,回哪儿去?树丫叉子?”
我眼神环视一周,最后停留在面前的床榻上,呆了呆,下一刻脸刷的一下红得通透,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你,我,我可以回竹屋,你送我去竹……”
“就睡这儿吧,几日都睡过来了,再多睡几日又何妨。”
几日?几日!今晚我脑子甚不灵光,连玉华几时离开的也不知晓。
想到现下睡的是玉华睡过的床,身上盖的是玉华盖过的被子,住的是玉华待过的屋子,就觉得头晕得厉害,全身无一处自在,这下不仅脸发烫,就连身上也像烧着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