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天亮,天还是在下雨,但却没有之前那么凛冽,瀑布的水仍在簌簌地冲刷着那些不易露出水面的石头,即便是在冲撞中,不幸脱离了群体,落入这葳蕤的丛林间,却也是润泽了这一方的土地,不至于流入大泽而埋没于汪洋之中。
沐晟醒来是因为怀中的人儿动了动,本来就在浅眠的他一下就被惊醒了,抽出了手臂活络了一下,而怀中的人儿,也挣扎了一下,微微闪动了一下睫毛,睁开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满是疑惑地看着沐晟。
“这是...?哪儿?”
“木栈下面,昨天下雨了,来这儿躲躲。”沐晟回答。
“是...是你抱我来的?”
“呃......嗯。”
“我怎么想不起来了。”紫洛揉了揉太阳穴,仍是感到十分的晕眩,对昨日之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昨天发烧了,现在好点了吗?”
“嗯。”紫洛试图坐起来,靠在石壁上,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还是无力,头也是昏昏沉沉的,只好作罢,让沐晟代劳,“能帮我弄点水来么?”紫洛问道。
“好的,你等会。”沐晟应允,但以前没试过在河边取水,走到水流边时,才知道没有可以取水的用具,用手装未免有些失礼,踟蹰了好一阵,发现上方水流旁有些葳蕤宽厚的草丛,突然灵机一动,利用这些叶片宽大的特点来取水,是再好不过的,沐晟上去拔下几片叶子,做成了一个没有手柄的草瓢,在水流边函了一瓢水,这才解决了难题。
“呐,喝吧。”沐晟将草瓢递给紫洛,紫洛举起一饮而尽。
“还需要么?”沐晟接过空瓢,问道。
“唔。”紫洛摇了摇头。
“那你先睡会吧,等好点我们再走。”沐晟将紫洛扶到平石上躺着,才出到四周晃悠,细雨已停,因为没事可做,沐晟便坐在瀑布旁的木栈上修炼,武灵十阶,明明里武师只差一步之遥,但瓶颈似乎高不可测,还边缘至今都还未碰到,不免让他有些沮丧。
这时,沐晟想是想起什么,从腰间的一个布包里拿出几本残旧的书,正是那天冒险从沐家取回的那几本秘籍,他取出记载第二式的那本,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招式记得分毫不差后,才开始修炼,先是运气,经脉通络,再调息,这步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之后的招式虽看似强劲,却无法使出大的威力,徒有声势,但却一击即散,毫无威力可言,沐晟很顺利的完成了第一步,这一步骤并不难,所以沐晟很快便掌通了,而第二步,沐晟却发现并不是很容易,每个功法秘籍中调息的方法都不尽相同,有的是由内动外,称为动息,有的是由外至内,称为活息,有的则是推崇闭塞,排除外界一切干扰,称为闭息,又称为内息,而沐晟修炼的天尘变,却是讲究全息,即内外兼修,以外静而平内,以内动而控外,静动结合,攻而不却,危而不乱,防而不退,但这种方法往往在修炼中是极为困难的,调息中一个臆想,随时都可以发生错乱,乱便不稳,不稳便前功尽弃,他尝试了几遍,但却往往在细节之中化作了灰烬。
直到晌午,沐晟才感到些许的饿,这才想起早饭没吃,于是下了木栈,紫洛这时还未起床,沐晟便打开了紫洛随身的包裹,想找点吃的好充饥,翻来覆去一阵后,才发现存粮已经不多,剩下的粮食只够沐晟两天的开销,再加上紫洛这时病了,也不能天天靠草来果腹,沐晟想了想,只拿了一个馒头,馒头没法留太久,不久前才下雨说不定受潮了,不吃易馊,他三两下咽下了馒头,味道并不是特别好,已经有点发酸,于是他便去水流便函了一口水喝下,再用手捧起一小点水洒在脸上,洗掉刚才修炼脸上留下的汗渍,弄好后,才返回木栈下方的避雨处,紫洛这时还宛如婴儿般侧身,双手交叉放在脸前的睡着,让人不忍去打扰。
沐晟便轻身细步地走到紫洛的身边,坐下来眯着眼睛小憩一会儿,午饭后过会儿小睡一会,是他一贯的习惯。
直到未时沐晟才悠悠转醒,天空还是昏沉暗淡,云仍是低沉,寒风凛冽,看似还会再下雨,沐晟起身伸了个懒腰,发现紫洛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甚感疑虑,伸手摸了摸紫洛的额头,竟比早上醒着还烫着,沐晟见烧没有退去的迹象,一下就手足无措,只好边摇着紫洛的肩头,叫着她的名字,希望能将她唤醒。
但这般大动作下收效似乎微乎其微,若是平常人,定受不了这般折腾,起来训斥一番,但无论沐晟怎么摇,紫洛除了一声低沉的**算是回应之外,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许是被这寒风袭到,沐晟思忖,但却束手无措,这天怕是还会有场大雨,何时下何时止他还并不知道,但是他只知道一点,紫洛的病再不好,恐怕后果会很严重。
这时,沐晟想起了刚才翻包裹时无意间看到那顶斗笠,原来下山时紫洛带上这东西,他还质疑了一番,说带着这东西太大不方便,但紫洛却反驳说作用可大,一能掩盖自己的身份,因为她浅紫色的头发极易被敌人认出,况且戴上还能遮阳,谁知道要走多久呢?沐晟当时也觉得好像有理,如今看来,真是派上了用场,但不是掩盖身份,也不是为了遮阳,这低沉的苍穹连太阳都难以寻觅,何来阳光可遮,当下他有了个新的计划,只不过风险很大,他看了看紫洛,又看了看手中的斗笠,心下一横,将紫洛扶起,戴上了斗笠,背上她向山顶跑去,没错,如今的斗笠还有一个作用,便是防风和挡雨,现在二人身处的位置,沐晟估计离山顶的路程比离上脚的路程还要远些陡峭些,但下山到临潇城还有一段的距离,折合起来离山顶的距离也就不多了,况且最要紧的一点,沐晟身上身无分文,进到城内,谁会给个身无分文的人面子?当下只好往山顶赶去,祈求那些高人施手相助了,紫洛是玄华老人的徒弟,恐怕不会袖手旁观的吧?沐晟细想了两端裨益关系,这才横了心向山顶跑去。
“三万九千九百九十层。”沐晟在一个刻有层数的阶梯前停下,将层数念了出来,缓了缓,又继续向前跑去。
路迢迢,曲折环绕,不见其终,唯有那每隔一千层就刻有层数的阶梯,告诉着沐晟,他离山顶,还有多远的距离。
就这样,每隔两千层便停下歇息会,走走停停,直到了夜晚,寒风习习,这才找了处小型岩洞歇息,沐晟垫了块布给紫洛休息,自己则出到岩洞外,看着稀疏的星影,若有所思,现在,离山顶还有一半的路程,估摸着这速度,还得再走至少三天三夜,这还是除了晚上,中途没有休息的预算,现在他担心的便是,紫洛到底熬不熬得过这三天况且存粮已经临近告罄,但是他却束手无策,这时他才发现他自己很没用,连自己都难保,何况自己信任之人,越想越觉得烦燥,无尽的自责和苦闷涌上心头,压的他难以呼吸,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若是现在面前有缸好酒,对月当歌来个不醉不休,或许不用再烦闷这烦人的苦情了,问题是那来酒可消愁,况且酩酊大醉后,醒来还不是束手无策,两手空空,借酒消愁愁更愁,沐晟是深知这个道理,于是直得对月当歌,以解那心头苦闷。
此时,月光映在石壁上,显得孤寂而悲凉,已是深秋,山壁旁那挺拔的崖柏,枝叶也有了些许的枯黄树叶落下,让人不住的感叹,寒风习习,山间静谧,却没有一丝的睡意,沐晟见此情此景,心中感叹万分,伴着这素色的月光,吟道:
明月映孤山,漾影明如素。
西眺韶华影,凄凄丛中路。
寒风归来晚,落叶叹已秋。
葳蕤无人问,枯黄踏归宿。
夜阑静未眠,幽梦怕是愁。
岁岁人不同,鹊鸣又一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