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受密计毛玠诈降失舒城甘宁中计
荀攸自许昌至舒城,乃专为甘宁而来。荀攸道:“舒城久攻不下,实因‘锦帆贼’之故,丞相可先除去此人,则舒城易得也。”许褚在旁道:“此言实为可笑。甘宁号称东吴第一大将,岂能轻易除之。”曹操亦有此惑。荀攸却笑道:“甘宁勇而少谋,丞相若差一胆大心细之人诈降与彼,再乘机刺之,甘宁定然无备,料事可成也。”操回顾阶下众将问曰:“谁人愿去诈降焉?”诸将无一人站出,曹操心有不悦。道:“诸位皆号称当世名将,竟无一人敢刺杀一贼乎!”言罢,拂袖离去,众人亦散。荀攸却引一人来寻曹操,操叫荀攸入内,曰:“适才公达献计,竟无一人愿从,今独来见吾,必有计较,可速速道来。”荀攸曰:“主公真知吾心,攸愿荐一人以成此事。”操问何人,荀攸便道:“右军师毛玠可当此任。”操道:“孝先未曾随军出征,焉能成就此事?”荀攸笑曰:“毛玠就在帐外,丞相可唤之。”操大喜,急唤毛玠入帐。毛玠入,操问曰:“孝先千里助吾,可是已有对策否?”毛玠曰:“否。”操又曰:“既无良策,如何敢当之?”毛玠答曰:“随机应变耳。”操感其忠,遂许之。三人商榷一夜。至天明,曹操仍召集众文武议事,毛玠也在其中。曹操道:“夹石、石亭、潜山三城已得,甘宁粮草殆尽,我意添兵再攻之,不知何人愿为前部?”许褚拱手道:“许褚愿往。”张郃亦出道:“郃乃先锋,愿死战。”曹操大喜道:“二将骁勇,定可破敌!”忽一旁闪出毛玠道:“甘宁世之虎将,又有周泰、韩当相佐。丞相久攻不破,不如早退以待时机。”许褚大怒曰:“竖子怎敢乱吾军心!”毛玠笑曰:“痴儿无愧‘虎痴’二字,空有一番力气,却真‘痴’也。”许褚愈怒,拔剑欲斩之,毛玠丝毫不惧,谓道:“甘宁号‘锦帆贼’,有大功于东吴,孙权深信之,故以重任托之。丞相虽得三城,却未能动其分毫;徐公明火烧羡溪,甘宁更失粮草。然据臣所知,舒城仍屯粮数万石,足可支半年有余,舒城难破矣。况冀州王胡明雄踞河北,虎视眈眈,近又新得汉中,气势更胜从前。若胡明趁丞相南下之计挥兵攻伐,丞相腹背受敌,如何敌之。不若早退,再图良机。”曹操大怒曰:“吾奉召讨贼,无往不破,汝区区一右军师,怎可慢我军心,诚然胆大妄为!如此竖子,留之无用,可速斩之!”荀攸见曹操火起,忙劝曰:“毛玠出言不逊,实在可恨。然孝先久随丞相多有功勋,望丞相念其有功,免其一死。”荀彧亦为毛玠求情,曹操只是不许。众将多与毛玠交好,亦跪拜求情。曹操怒曰:“若非众将求情,吾今日定取汝首级以安军心!降汝为汝南太守,即日便去赴任。胆敢在妄言惑众,定斩不赦!”毛玠泱泱而退,曹操仍命许褚、张郃明日攻城,众人乃退。
却说司马懿见毛玠遭斥,遂前来探望。毛玠曰:“玠已得罪丞相,诸多文武皆不与吾相近,惟仲达如此,玠感激不尽矣。”司马懿笑曰:“孝先做得好事,只可瞒过他人,岂能瞒我乎。”毛玠惊曰:“仲达何出此言?”司马懿又曰:“孝先远至,仅为劝丞相退兵否?不免太过可笑。依吾愚见,孝先乃献诈降之计,欲趁机刺杀‘锦帆贼’也。”毛玠闻言大惊曰:“仲达怎知吾意也?”司马懿道:“孝先乃丞相重臣,岂能不知丞相之意,今却一反常态,力劝丞相退兵,吾故知之。只此计虽妙,却有一失,若被甘宁识破,将军必死无疑矣。”毛玠闻言道:“望公教我。”司马懿遂道:“将军前去诈降,定言与丞相不合遭贬而生异念。此言岂能瞒过甘宁。既是受辱来降,怎不带家眷?甘宁乃东吴大将,怎能不察也。”毛玠大悟,遂道:“仲达之言甚是,如此可有良策?”司马懿道:“何不于狱中选出死囚数人,冒做将军家眷,待将军诈降后,于两军对阵之间斩之。甘宁见将军家眷被斩,必无疑心,届时将军便可依计行之,岂不万全。”毛玠如梦初醒,拱手道:“若非仲达之言,玠几误丞相大事矣!事不宜迟,吾现下便去安排。”司马懿拜别毛玠,悄然离去。
毛玠得司马懿相助,当夜便寻得死囚男女十余人,叫狱卒好生看管。一尽事宜安排妥当之后,趁天微明之时,悄然离了大营直奔舒城而去。舒城守将见有人撞门,喝问何人,毛玠道:“速速报与甘将军知道,吾乃曹操右军师毛玠,今势急来投也。”守将不敢怠慢,急告于甘宁。宁闻毛玠来投,亦是惊疑不小,遂亲来探个究竟。甘宁见毛玠仅一人,后无曹军,便令守将开了城门,放毛玠入城。甘宁见了毛玠,问曰:“汝乃曹操右军师,怎来降我?”毛玠曰:“曹操不听吾言,执意不肯退兵,吾再三相劝,却被贬为汝南太守。心有不忿,故而来投。”甘宁笑曰:“汝些许小计,岂能瞒我。既是受辱来投,缘何不带家眷。”毛玠心惊,暗道:“果如司马仲达之言。”遂道:“将军明察,曹操治军甚严,吾一人出营已是不易,如何带的家眷来此。想此时曹操已知吾投了将军,吾大小家眷必为曹操所擒矣。”甘宁闻言略觉语塞,遂道:“将军勿怪,两军交战,不得不防。”毛玠道:“吾诚心来投,绝无二心。他日对阵,玠定效死命!”甘宁大喜,遂不疑玠,以礼待之。
曹操闻毛玠投了东吴,佯怒不已。天已大亮,操命张郃押着毛玠‘家眷’一并出营单叫毛玠对阵。甘宁叫毛玠出阵,玠见郃道:“汝乃上将,却以吾家眷为质,如此不堪之事,却也做得出来!”张郃大怒道:“汝本丞相旧臣,丞相待汝不薄,汝竟投敌,有何面目立于世上!”毛玠道:“吾呈天意,劝丞相退兵。彼非但不纳良言,却贬官辱之。如此小肚鸡肠,失为明主。今又缚我家眷与此,意欲何为哉。”张郃道:“汝若念丞相救恩,就此便回心转意,斩了甘宁,汝家眷尚可保存性命,若执迷不悟,定叫汝家眷血溅当场,一个不留!”甘宁匹马上前道:“孝先若有心事曹,便可斩吾首级。”毛玠大惊道:“将军怎如此说之,若玠心存此念,岂不与小人无二!”遂又与张郃道:“贤臣择主而事,吾既已降吴,岂能反复无常。张郃小儿,汝亦是降臣,又有何面目与我说之!”张郃闻言大怒,命左右将毛玠‘家眷’拖至阵前,指毛玠道:“毛玠小儿,若再不降,某杀汝全家!”毛玠故作惊恐道:“汝今日若斩吾全家,他日必以十倍还之!”张郃大怒,钢枪一指,左右军士手起刀落,将毛玠‘家眷’尽斩于地。毛玠看得仔细,口吐献血,翻身跌落马下。甘宁急叫人将毛玠扶起,挥军来战张郃。张郃见吴军势大,乃退。吴军抢得毛玠‘家眷’尸首乃回。
毛玠苏醒,见尸首痛苦不已,甘宁等人好言慰之。玠恨恨道:“张郃小儿,吾誓杀汝!老瞒贼,汝杀吾全家,吾与汝誓不两立!”言讫,又昏厥过去,甘宁命人好生照看毛玠,又谓周泰等人道:“此番事出,足见毛玠来投乃实也。”众人亦是点头赞同。
毛玠既得甘宁信任,便又更进一步。将一应‘家眷’安葬毕,便请缨交战。甘宁道:“孝先心绪未宁,怎可出战,当歇息几日不迟。”毛玠道:“曹操斩吾全家,吾恨不能噙其皮,食其肉,以泄吾心头之恨矣。吾久随曹操,深知其用兵之法。曹操用兵,每以粮草为重,今亦是如此。我军少粮,正应取其粮草补之,此消彼长,曹操可破也。”宁遂问曰:“如何破之?”玠道:“曹操用兵以来,攻城掠地,无往不利,巢湖尽为其所得。曹操将粮草辎重皆屯于巢湖,东吴善水战,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曹操大军压境,必料吾不敢攻其后方,吾却偏要乘其不备而攻之。曹军若失粮草,必不久矣。”甘宁大悦,欲亲往一战,毛玠阻曰:“将军乃舒城柱石,岂能轻易离城。若稍有差池,舒城危矣。玠不才,愿领军破敌。”周泰道:“此战关系重大,毛玠所言是也,吾熟识水性,愿效死命。”甘宁思量良久,允周泰所请,令泰引军一万,趁夜遁出南门,绕道往巢湖而去。又恐周泰有失,命韩当引五千军以为后应。其余诸将各尽其责,严守四门,以防曹操偷袭。甘宁以毛玠为心腹,二人同居官邸之中商议退兵之策。毛玠见甘宁不疑,心中暗喜。
周泰率军离城,毛玠暗使人报与曹操。操见信大喜,乃重赏信使。即刻召集文武对敌。操留张郃、许褚把住各处要道,放过周泰,待韩当到时,先破韩当。又令夏侯惇、李典伏于巢湖,虚设一寨,待周泰到时趁其不备左右杀出。却令徐晃、于禁二将各引军一万伏于舒城东南,若甘宁引军来救,则围而歼之。若甘宁不至,则伺机而动,强攻舒城。诸事安排已定,荀攸问曰:“丞相如此大动干戈,若甘宁不中此计,岂不徒劳?”曹操笑曰:“阶下数十文武,皆不如毛孝先也。孝先受辱遭贬,皆其之计也。又有司马仲达、文若相助,甘宁必中此计。若无差池,天明自有分晓。”众人皆唏嘘不已。
却说周泰连夜出城,一路之上人马皆口中衔枚,深恐惊了曹军。周泰哪里知道,此皆曹操故意为之。天至五更,周泰早到,果见曹军粮草大营,守军防备松懈。周泰暗喜,悄悄拨开鹿角,一声令下,吴军皆举火把杀入寨中,却见寨内空空如也,仅有数十枯草乱搭成堆。周泰暗叫不好,急令退兵。忽四面喊杀声起,左有夏侯惇,右有李典杀来。曹军皆喊:“莫要走了吴军!”周泰大骇,急引军杀出。夏侯惇引军赶杀,却叫李典点燃枯草,数十堆枯草瞬时燃起,至舒城亦可望见。韩当见巢湖火起,以为周泰得手,心中自是欢喜,遂引军前来接应。岂料正遇张郃、许褚。韩当大惊道:“此二人怎在此处?”张郃大笑:“韩当小儿,中我家丞相之计尚且不知,不如早降,免做枪下之鬼!”韩当知非二人敌手,勒马便回。张郃岂容韩当走脱,与许褚分作两处围定吴军,韩当死战不得脱。忽曹军后军自乱,正是周泰赶来。周泰杀散曹军,救了韩当。二人不敢恋战,引败军赶往舒城。张郃、许褚并夏侯惇三将紧追不舍。
甘宁望见巢湖似有火光,亦以为计成,乃谓毛玠道:“果如孝先所言,巢湖火起,此计成矣!想来曹操正调兵遣将前去救应,如此大营必然空虚,不如趁此良机,打开城门,突袭曹营,曹军必败矣。”毛玠道:“如此甚妙,吾愿同往。”甘宁大喜,亲引军三万,来袭曹操大营。却不知此番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