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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乡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周清此时乘船,沿江南河直上,入长江,逆流而上,通洞庭大湖往南,去往“湖南”之地。他只希望像当日李白一样,能乘船之下,“千里江陵一日还”,可惜事不如意,逆流而上,数日时候方至湖中。

周清于此世中渺无目的,不过逍遥享乐尔。他本欲在扬州玩闹一番,再往长安、洛阳而去,见识见识这个时代的大都会,但及江边,听得跟后世有一丝半点熟悉的乡音土语,听见“洞庭湖”,便再也挪不动脚了。

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家,就在洞庭湖南。到了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了那些亲人、没有了那个家,但无论如何,他都打定注意要去看上一看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上一眼了,即便早知是物是人非,但总要看上一眼才甘心。他相信,总有一些事物,即便经历的千年岁月的磨练,也不会改变的;他相信,在哪里,总会有一些他熟悉的东西在。

船入洞庭,水澜顿时平息,眼前湖面平滑如镜,开阔的竟找不到边际,说是湖,但人身处其中,却如在大海一般。但这里比大海要亲切的多,没有那么深邃的蓝——她是生命般的碧绿的颜色。

平静旷远的湖面上,一个个小岛升起来,远远近近,星罗棋布,犹如湖里冒出来的一个个绿螺浮动。轻轻的雾,像朦胧的纱,将湖面清掩,更添十分神秘,一座座小岛,便成了仙人居所。

船,便在平静的湖面上,在清淡的薄雾中,在玲珑的绿岛之间,在鸟声回荡之下,缓缓的向前驶去,破开碧波,驶向希望的远方。

黑水立在船尾,拨动着船桨。

阿荷露出白藕一般的小腿,慢慢的在碧绿的柔波里拨动着,躺在船上,看着无尽苍穹,瞳孔无神的放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从阿莲走后,她愈发的沉默了,但周清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他没有办法把阿莲找来;或许她不是沉默,只是少了阿莲的作怪,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她从无神中醒悟过来,剥了一颗果子,放入周清的口中。

周清见不得她那样子,嘴巴往前一伸,将一根削葱玉指吮住,舌头舔了舔发凉的白嫩的指头。

“呀——”阿荷向被电击了一样,手飞快的缩了回去,两朵红云慢慢的浮上脸颊,“阿郎——”一声轻唤出口,似是嗔怪,又有无穷的旖旎缱绻之意;一声出口,却让周清的心儿都融化。

船南行而去,沿着周清的记忆里的印象,在破碎的地形中寻找那个熟悉的地界。

千年的时间,于此大湖而言,天转地覆改变得不算多,但人事活动的改造尤其的多,若非知道眼前是湖南地界,周清绝难想象眼前这一点不熟的地方,是他曾生活过、玩闹过区域。

草木深深、芦苇丛林,山形延延、水流脉脉;在这草木之中,在这山水之间,周清几乎找不到一丝熟悉的东西!

他几乎要放弃了,失望已经不可抑制的从心底泛开,化作一滩浓浓墨迹的轻叹!

船漫无目的的眼中大湖南界而走,叮咚的水声在耳边轻响,唤醒了失望的沉默——这是一条小河,不过十来米宽阔;这是一条碧绿碧绿的河,绿得深沉,绿得仿佛要滴出油来!

当地人心里,除了黄河可称之为河,其他水系,或称为“水”,或称之为“溪”,眼前这条碧绿深沉的仿佛要油殷出来的小河,在这里,有一个贴切的名字,叫“油溪”。

当地人是这么称呼的。周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但当他看到这条河的时候,这个名字已经跃然升入脑海。

有些东西已经变化,但油溪的碧油油的深沉的绿意依旧。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比往常更深沉得可爱而晶莹,似乎在迎接这个异乡的游子,迎接这个回家的旅者。

周清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扑入水中,比游鱼更快的速度,如箭一般的射向这条小河,在小河的碧绿里徜徉,在故乡的情怀里游荡。

他已经尝出了故乡水的味道,即便是千年的时空,也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

船沿着油溪而上,不知过了多少滩涂峡岸,终于到了尽头——这是一个窄小的山坳,杂草丛生;山坳的前壁,白瀑跌扑直下,落到碧潭之中,化作一滩春水,柔和了激情,缓缓的沿着油溪而下,滋润着河边万物,养育着亿万生灵。

周清的目光穿越了瀑布,看到了瀑布上面的那个积水湖。

湖有一个形象的名字,叫做“马迹塘”,全是湖的形状如同马蹄印的缘故。而“塘”,是当地人对于小湖泊的俗称。

他迫不及待的沿着两边崖壁攀援而上,用比猴子还快的速度攀援到崖顶,果然看见了那一眼熟悉的湖泊。

周清站在崖顶,看天看地,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感觉在他的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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