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只抛投器飞过来,钩子从我身旁掠过,落进草中。
怎么也没有料到,我们不是被萧峰抓住,而是被鬼影猎人杀死。
阿雅手里的枪响了,那几个投弹和敲鼓的人类都倒进及膝深的草里。
她一跃而起,动作潇洒的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冲锋枪,扔给林森,又扔给我一排弹夹,那只包里装满了武器。
“你看看你们,,能干什么?”她喊道,一边露出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她刚刚一直伏在草里,等待时机,道行深浅一目了然,让我对她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战局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那些人渐渐的显出颓势,他们手里似乎只有刀剑和弓弩,而我们有枪。
一只箭簇从我耳边滑过,插进我身后的草里,“是青铜!”阿雅喊着,侧身躲开另一只羽箭,那些箭都有着青色发绿的箭簇。
因为一个远古的诅咒,青铜对于摄魂就象毒药之于人类。
天色比之前更亮了一些,我忽然瞥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人类立在那里,金黄色的光芒透过乌云与乌云之间的缝隙,洒落在他的肩头。
让他看起来不像一直在那儿,好像刚刚从天而降。
他也不躲闪,也不惊慌。
他手臂上托着一只黑色的十字弩,黑色的面罩下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正注视着我。
那双眼睛里迸出寒冷如冰的光芒,却有些似曾相识。
我看到一道寒光朝我面门而来。
“小心!”阿雅喊道,我回过神,她已经挡在我面前,在她肩头,插着一枚青铜箭簇。
“阿雅!”我扶住她的胳膊想撑住她,但她如同一座倾倒的山,朝草丛中到去。
我只好跪下来,让她靠在我的胸前。
远处那人放下了手中的弩,站在那里,象一尊雕塑,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在等待。
阿雅的眼睛大睁着,她没有在看我,又似乎在看我,我意识到,她好像已经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我握住她的手,林森从旁边冲出,挡在我们面前,冲锋枪急促的“哒哒”声在我耳边回响,更多的人倒进草丛,抱住胳膊或者腿,痛苦的呻吟。
“告诉你一个秘密,坐在那里的其实是我姐姐,她是代我去的,我就替她,活了一百年,……”她的眼泪涌出了眼眶,如同决堤的洪水。
我替她擦去了眼泪,那个时候,任人宰割的两个女孩,应该都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我用力去拔那根插在她肩头的箭簇,但箭簇似乎生了根,怎么拔也拔不动。
“阿雅!”林森从旁边扑来,抓住阿雅的手。
阿雅的嘴角忽然绽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我忽然发现,她这样去笑,好象只是在最近,在我们逃亡的这一天一夜里,在林森面前,“我才不会去……”她从嘴里吐出那几个字,却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双眼。
阿雅的身体好像砖砌的大楼,轰然倒塌,变成了无数片手指大小,纸样薄的碎屑,从我的手指间滑落,散在大树和草丛之中,随风飘去。
“不!”林森向那些碎片伸出手,想从空气里抓起一些,却双腿一软,跪在了草丛里,他向我咧开嘴巴,我扶住他的胳膊,才发现,在他后背,也插了同样一根箭簇。
那个人站在人群中,从眼罩后警惕的望我,目光就像地底的坚冰一样充满寒意。
“希望我们都没有签过那份契约,因为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丢失不说假话的自由!”
他微笑着,那个笑容渐渐的在我面前倒塌,化作了无数的碎片,飘散在风中。
肩头忽然传来火烧般的疼痛,我朝自己肩头望去。
一枚箭簇大半没入我的肩头。
那些人围上来,站在距离我两三米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观察我。
我的武器从受伤的手臂脱落,被他们捡起。
他们等待着,等待着我象我的同伴一样化作碎片,我也在等待。
但是好长时间过去,我都感觉腰酸背痛,却还坐在那里,没有消失。
有几人小心翼翼的走向我。
其中一个人取出一片麻黄的符纸,毫不客气的摁在我额头,然后回头,对那个射箭的人说,“华骏!你箭上的青铜,有问题吧,不然她怎么还在这里?”
华骏?那个熟悉的名字映入我的脑海。
拿着十字弩的人摘下了脸上的眼罩,露出那张熟悉的,我以为会永远充满善意的脸,那张脸此时面无表情。
……
他的眼神里是一种机械的公事公办的冷漠,我想他应该是认出了我,心里正在为曾经帮过我而后悔不迭。
脚下的野草冒起了浓烟,渐渐散发出焦枯的味道,却看不到红色的火焰,似乎是在那些植物内部有一些东西在将它们慢慢的烧毁。
围着我的一个人类忽然大叫着,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不堪的倒进了草里。
"快,快离开这儿!"人们惊恐的喊叫着,拖着那个人狼狈不堪的朝远处逃去。
华骏站在远处,望着我。
他忽然将手中的十字弩举起,对准我,我看到他的眼里迸出一道寒光。
再低头,一只箭簇插在胸口心脏的位置,箭簇周围的皮肤冒出热气,好像血液和内脏都在被无情的烧着。
他又向我抬起十字弩,青色的箭簇,将朦朦胧胧的晨曦划开一条细长的口子。
箭是朝着我的额头而来,这一次应该要解脱了。
眼前出现一只黑色的犀皮手套,箭被手套抓住,耳边传来翅膀拍动空气的声音。
然后是熟悉的鸟叫!
一个人的头被胶水样东西裹住,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烧着,在火焰中发出瘆人的惨叫。
让我不由自主,后背泛起阵阵寒意。
萧峰背对着我,黑色的袍子,在我面前张开,好像一只巨大的鹰爪。
华骏在人群中左右穿梭,一边躲避那些来自天空和来自我面前的攻击,一边不停的向萧峰射出箭羽。
但他的箭和其他人的箭都一起停在萧峰面前,萧峰手掌伸出的地方,似乎有一个透明的盾牌。
没有人注意到我。
箭簇在胸口燃烧,烧灼着我的血液和骨肉,我象一个醉酒的人,费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脚步,跌跌撞撞冲入树林之中。
失去本来的自己比死亡更可怕,所以我们才要用劲全力的挣扎,寻找一条可能的出路,即使那种挣扎只是徒劳。
蹑空草的威力不知道是否还在,走进树林,我试着跳起,竟然跃的很高,落在一根树枝上,然后是另一根粗一些的树干,然后是第三根,却没有踩住,脚下一滑,眼前一花,从树枝跌落,落进尘埃之中,无数枯黄的叶片从半空飞落,如雨一般,遮盖了我的视线。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这种枪用来打野猪?简直是笑话!"一个声音抱怨说,
"据说是俱乐部里最好的枪!"另一个是声音讨好的说。
忽然声音住了。
不知道他们是否发现了埋藏在树叶中的我,最好不要,那样我就可以平静的消失,我知道我要消失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累,没有这样渴望睡着。
……
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不停的聒噪,吵得我无法安静去睡,声音很难听,还十分刺耳,好象一面被撕破了鼓皮的鼓,"千凝,千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