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站了。小西虽然来过几次这个城市,但是还是觉得好陌生。只是去他们学校的车和路都熟悉得很。从车站到他们学校的直达车只有一辆,半小时一趟,而人数多得不得了,小西瘦小的身体被众人挤了上去,还来不及找个好点的地方站稳,一只脚又被一个男的踩了一下,小西本能的一收脚,完了,没地了,只好一只脚站着,另一脚腾在空中,正想着手找个够着的空地稳住身体,车一启动,众人向后又是一倾,小西一个踉跄也踩在别人的脚上,手尴尬的撑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胸前,忙收回手说:“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没扶稳。”那人也不吭声,打量着小西,过了一会对小西说:“没事,你扶这吧!”说着脚了挪了挪,小西这才手在地扶,脚有地站。终于安定下来,才注意到车间里的味道真的太难闻了,大多都是从火车站来,估计大家都是风尘仆仆,何况又是这样的拥挤,在时下这样的阴风细雨的深秋也觉得异常燥热。
一路上只有几个人下,都是到终点站的人。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下车,小西舒了一口气。一边向学校走去,一边给赵海峰打电话,说到了,在学校门口等他。小西到了门口,找了个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站着,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闻了闻身上是否有在车上留下的汉味,最后拉了拉衣角,然后才静静地站着,目光向他来的方向紧张地张望。等待的时间终究是难熬的,尤其是等自己心爱的人。小西见还没来,又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看昨晚有没有把眼睛给哭肿了。大约七八分钟的样子,赵海峰出现了,他穿一件白色衬衫,外加一件薄V领羊毛衫,配浅蓝色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很阳光的样子,小西想,要是他能再长高点就更帅了。不过没关系,自己也不喜欢穿高跟鞋,有时候为了配衣服,也只是穿3cm的小高跟。远远地,小西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微笑着看他走来,赵海峰面无表情,对小西的微笑不作任何的回应,直到他走到小西面前:“吃过饭了吗?”
“没有”
他叹了口气说,“走吧,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什么吧,也不是很饿。”小西弱弱地答道,他到底还是关心自己,他到底还没到不肯出来见我的地步,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吃不吃牛肉粉?”
“嗯”
两人进了粉馆,坐下来。赵海峰向老板叫着:“老板,来个大碗的牛肉粉”
“不用大碗的,小碗就行,吃不了那么多”
“你看你这么瘦,得多吃一点”
“多吃点粉也不会胖起来”
他皱了皱眉,叹了声气,小西生怕他生气,朝老板说“老板,来一碗大的吧”
赵海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这么怕我吗?让你吃大的就吃大碗的。让你别做人家女朋友,就巴巴的说也不说一声就跑来了?来干嘛呢?”
小西一听这话,鼻子一酸,眼泪就来了。赵海峰一见状也急了:“好好好,不说了。”正好牛肉粉也端上来了,小西低头只顾吃起来。也许是内心汹涌得厉害,只觉得吞咽不下,肚子却背叛她心意咕咕叫不停,如果不在他面前,她一定会大口大口吃的,可是她得在他面前保持形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尽收眼底,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成为他考核自己能不能成为女朋友的标准。
吃了一半,就不吃了。
赵海峰看着她只吃这么一点,纤瘦的身体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他有些心疼,但是这种心疼不是出于爱情,他说不出她哪里不好,甚至他觉得她有时候太好,好得让他喘不过气,好得让他无法挑剔,但是那是一种欣赏,是一种怜爱和同情。爱情应该是放松的,是让彼此都觉得很自在的感觉,可是每一次跟小西在一起,她给他的感觉都只是压力,来自家庭和自己的未来的,必须不断地努力上进,他喜欢跟上进的人在一起交朋友,但是这种人不适合做伴侣。
多少次他都想跟她讲清楚,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真是傻的可以,她是那么执著,那么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未来和幸福,那样认真而投入,他不忍。他想她需要时间去想明白自己不适合她。
他带她去公园,想租辆双人自行车去骑,记得她说她还不会骑自行车,可是到了那才发现自己没有带身份证,双人自行车必须要押两个身份证才能借得到,于是只在里面转了转。回来去了学校的后山又走了一圈,一路上小西都没怎么说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有时候想,他既然不喜欢自己,那说什么他都会觉得话不投机,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分开,以前写信,了解得还多一些,现在是交流越来越少,又没有共同的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或许少说话才能少出错,在他面前,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你知道吗?以前你带我去高中部的后山里转了一圈,从你宿舍后面转到林科所,后来你毕业了,我周末的时候试着去走走,却从来没有走通过,无论是从宿舍后面到林科所,还是从林科所出发转到你宿舍后面,哪一头都没有走通,只能原路返回。”
“你没事,走那干嘛?”赵海峰诧异。
“我知道,从那时候起,我就迷路了,此路走不通了,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小西到底是女孩子,她不愿意将话讲得那么直白,或者说她还接受不了他们缘分已尽的事实。但是赵海峰听得懂,一方面,他欣慰她到底是想明白了他俩的关系,一方面,他又非常地震憾她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这样跑来了,他知道自己不该过分关心她,让她产生误解,但是他真的也不希望失去她这个朋友,更不希望她一时堵气,随随变变就找了个男朋友把自己交代出去。
该回去了,这一天,什么也没聊,又好像还有好多话没说。
赵海峰送小西到车站,他要给她买票,可小西怎么都不同意,这算什么呀?什么都不是,她怎么肯让他给自己买票,她让赵海峰先回去,自己一个人排队买票就好。
赵海峰僵持不过,只好先离开,小西坚持让他先转身走,她想再看看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人流,才回头,早已泪流满面。
秦小西呀秦小西,你还能干些什么?从来她都看不起那些因为爱而不得哭哭啼啼的人,这地球离了谁不会转?她明白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她也明白,只有自爱,才会被爱;她更明白自己的各种家庭经济状况不允许她过分地沉迷于爱情而不兼顾学业和将来的事业,可是她就是这样对赵海峰身不由己,他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占据太长的时间,爱他,想他就像吃饭和呼吸一样自然,她真正觉得没有他自己会活不下去,就像生命没了呼吸。
不巧,买到的车次还有四五个小时才出发,小西有些后悔将赵海峰先撵走,正在这时,赵海峰来电说自己上了公交车了,问有没有买到票。
小西不自觉地说车还有四个多小时才开。
赵海峰已经上了车,离下一站还远得很,他下不了车,只好让小西乘车到他们学校,两人再吃过晚饭再送她过来,而后又考虑到回去已是晚上不安全,又补了一句,让她退票,明天再回去。
小西心里很想他能再折身回来陪陪自己,可是又想陪这一会又有什么用,终究也改不了他的心意,自己也不愿意做死缠烂打的人,就算是单相思,就算他不愿意接受自己,也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样低俗的人,让他看不起自己,让他厌烦自己。所以她拒绝回去找他,也不让他来再折回车站,说四五个小时,一会就会过去,自己已经过了安检,不想再出来。
可是现实中,她却不自主地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开始向二楼窗户边跑去,朝他离开的车站方向张望、搜寻,多么期望他能出现在视线里,眼里多分心疼和不舍,哪怕是对妹妹一般的情谊。
人们往往爱这样,有时候为了自己而活,拼命遵从内心的选择,而往往又因为这样的选择而后悔当初的不理智,最后在纠结之中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违心的事情,而忘了自己的初衷。
她就那样,在候车厅里一动不动地发了四个小时的呆,差点错过了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