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给哥哥打了电话后,哥哥很快就将钱打了过来,小西拿了钱,买了回厚街的车票,她决定回去,在那里重新开始,从一个普通工人开始。
芦琴将小西送到车站,车子缓缓启动的时候,小西闭上了眼,她要忘记这个地方,这个让她憧憬也让她伤心的地方,可一合上眼,分享课那些掌声,那些力争上游的脸,那个似有真情而又无情的曾温暖过她疲惫的心的家庭生活,一幕幕印在脑海,等我攒下3800块钱,我还会回来的。
看官,如果这不是传销,该多好,是不是?
小西回到厚街,拉着箱子,她没脸去找那个大姐,她想在一天之内迅速地进一个厂,结束这流浪式的生活,踏踏实实地做个普通工人,她放下尊严,放下梦想,放下她文员助理的白领梦,只为眼下迫在眉睫的生存。
初春的天空阴雨绵绵,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小西就这么拉着箱子走在街上,看各个工厂的招工广告,找一个收留她的地方。此时她还没有完全从情感失控的悲伤中解脱出来,又陷入生存和找工作的双重压力之下,她眼里全是愁苦和忧伤。
老天,她的运气真不好,傍晚十分的样子,正当她在盘算她那点仅有的钱,在纠结今天找不到工作住哪,要不要吃点东西的时候,一个男人趁她不注意,从她侧身抢走了她的单肩包,那是她的全部家当,她可整整一天都没有吃喝,她舍不得花这点钱,可是现在全被这个坏蛋给抢走了,还有她找工作要用到的身份证和一寸照片,她拉着箱子拼命地追,她大喊,可是没有人理她,光天化日之下遭抢劫,除了引人侧目,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或是帮她拦住那个坏蛋,他是惯犯,左躲右闪,往小巷子里没人的地方跑去,没有吃饭的小西,没有力气去追,也不敢再追,没人帮她,就算她追到又怎么样?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打不过人家,万一人家有同伴,再遭过**的罪,她就真的没脸再活下去了。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抢走她的包,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她大脑一片空白,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没有身份证,连厂都进不了,连像上次那样,一个大一点,像样一点的餐馆当服务员人家都要看一下身份证,她该怎么办?
出门在外,遇人微笑,遇事强忍着泪水学着笑,刚开始来到广东的时候,她学着微笑,她想,爱笑的女孩,运气总不会太差,可是如今,她笑不起来,也哭不出来。她已经忘了怎么去笑,有什么值得可笑,也一点想哭的意思都没有,才发现自己已经不会流眼泪,终究成为不会哭的人。她深刻地体会了一回,什么是欲哭无泪。那么真切,那么彻底。
这一次,连赵海峰信上的那个大笑脸嘴巴也逗不乐她,更多是给她一种无限的悲凉。她最亲的人,最爱的人,在她最无助最落迫的时候,没有一个在她身边,人世间,最可悲的,不是没钱,没权,没有一个好的生活,而是没有朋友和亲人在身边去分享你的苦与乐,而往往这最可悲的发生,也往往是因为没钱,没权没有一个好的生活而造成的悲剧。
小西瘫坐在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气愤和自我哀思中醒悟过来,茫茫人海与她无关,这个世界也与她无关。来来往往的人们,各自忙自己的生活,谁也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个女孩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小孩以为她在乞讨,同情地丢下两个硬币给她,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吃力的站起来,拉着自己的箱子,捡起那两枚硬币,朝前走,没有目的,没有希望。
已经是晚上八点,灯火阑珊,大的餐馆正是忙的时候,而小一点的像沙县小吃才会空闲一点,对了沙县小吃,小西记得上次过年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那家小吃店门前,好像写着招小工的牌子,她像是发现救星,生活顿时出现新生的希望一样,两眼放光,浑身来劲,她快步向那个小店走去,确实他在招人,而且管吃管住,但是工资低,才两百块钱一个月,小西顾不了那么多,眼下,只要能生存下去,便好。她还有什么好挑的呢?
店老板跟她简要地介绍一下工作的内容,“咱们这店小,活也不多,就是时间长,得熬夜,我怕你小小年纪吃不下这个苦啊!”
“叔叔,你放心好了,我能吃苦,在老家的时候,我烧水,做饭,摘菜,打猪菜,挑担扛,我什么重活都做过,您这肯定没有在家辛苦,我能做得下去。”
“我可想找一个长期工,不想做两天,做不下去就走了,那这样我可不付工资呀?再说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不去进厂啊?”
“叔叔,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找厂的时候身份证丢了,现在进不了厂,得让家里去补办,这样一弄,我至少也得在你在干上三个月,才能拿到证,你看你这也缺人,这都招了那么久了也没招到,你就先用我呗?”此时的小西,虽然能力不足,但是她明显胆子大了很多,跟刚出来时找工作的那种胆怯相比,现在的一翻自我推销,还真是一块销售的料了,生活的苦难让她变得更坚强。
店老板想想,这夏天马上要来了,到时候出来吃夜宵的人肯定多,生意好的时候还真是忙不过来,于是同意了小西的请求。
自此小西开始了长达二十小时一天的工作时间,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廉价劳工。这个店从早餐一直卖到夜宵,小西也就从凌晨四点半起床帮着熬粥,打豆浆,煮茶叶蛋,再收拾头一天晚上夜宵的杯盘狼籍并清洗开始,到六点半开始帮着一起卖,边卖边收拾桌子,九点收拾完卖早餐的餐具,这才有时间吃点东西,吃完就得准备中午卖快餐盒饭要清洗的蔬菜,中午卖饭到下午一点多,客人大部分又回厂里去上班了,店里没什么人了,小西才可稍喘一口气,待洗好碗盘,再打扫卫间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小西稍作休息一会,与其说休息,不如说这点时间可以洗洗自己头一天换下来的衣物,接下又得准备晚餐的菜食,因为下午四点多又将有人来吃饭了,然后又是送茶水,备饭菜,忙完晚饭,再忙夜宵,直到深夜一点,小西才能去洗漱,回到自己那个仅能容身的小阁楼里,全身累趴,几乎每天她都因为现实的残酷和对亲爱的人的思念而委屈得睡不着,基本上每晚都是哭着睡下,往往还没睡醒,又被老板娘给叫起来了。
这个店里生意非常好,但是它不是大餐馆,挣的是小钱,所以只请小西一个帮工,小西来了之后,所有的收拾,清洗都是小西在干了,老板娘就只负责和面,包饺子,卖东西收钱这样的小西不会干而且也不放心她干的活,而老板当然就只负责掌勺,或下面,或炒菜之类的。三个人都很忙,但是显然小西的活是繁杂辛苦的。这跟她之前的餐馆的工作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前只是中餐和晚餐,早上九点才上班,基本上晚上九点都能回去休息了,经验的不足让她未曾充分考虑到当下工作的状况和时长的问题,关键生存的迫切也不允许她有过多的思考。此时的她是身心俱累,她多想逃离,但是身份证没有,她已经跟哥哥说自己的证件丢了,希望他能传话让爸妈去帮忙补办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寄过来。
因为之前她答应老板,至少做三个月,而老板也丑话说在前头,未干满月,是不会给工资的,所以她必须得至少干一个月以上,才有可能拿到工资。
她就这样,每天在没日没夜的工作中,苦苦地煎熬着。
亲爱的人啊,我和苦难签下了契约,
只为追寻我们相约的幸福。
你和你的同伴们在那头充满欢声笑语的殿堂,齐头并进;
我在这一头黑暗的孤独的世界里,想像着你们幸福的模样。
多么希望能与你携手,
哪怕是以普通朋友的方式随便地拉我一把,
也足以让我回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