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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传销洗脑

依然是在一家出租居民楼里,大家脱鞋而入,盘腿,席地而坐。人差不多到齐了,主持人先给大家唱首《朋友》活跃一下气氛: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甚麽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一人起头唱,台下的也跟着唱。本就是一首感人的,尽显人世沧桑和悲欢离合,却又饱含温情的歌,在此刻境况下,不少人竟唱哭起来,当然也有越唱越激情的,说不清是演戏,是托儿,还是真情落泪,但是秦小西是受这么氛围感染了,也被这歌词给唱到心坎里去了,因为这两年她确实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过,饿也过,冷也过,还记得自己坚持的梦想,只是这个梦想,她觉得要被现实打倒了;真爱过,才寂寞,忽回首,人不在尽头,只能放在心里头,朋友是一个真心的都没有!

一曲罢了,演讲的‘老总’上台,又起哄来一首,这位‘老总’说自己不太会唱歌,但也不推辞大家的好意,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他唱了一首邓丽君的《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来调解一下刚才的悲情: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待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

依然有人跟着唱,当‘老总’唱到这里时,下面不少人异口同声道:“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接着是满堂哄笑,大家似乎都从刚才的那种伤感的气氛中舒缓过来。

如果这不是传销,如果这没有骗局,如果大家都有一份可靠的工作,稳定的住处和收入,还有以自立‘家长’为家庭单位的宿舍和这样互相认识交流的文化活动(姑且叫文化活动吧),秦小西是非常喜欢这样环境的,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来自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慰藉,孤独常常让她陷入无限的寂寞和悲伤,而在这里,她能找到精神上和情感上的出口,正好弥补她内心的缺憾。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的美梦,梦醒后的现实很残忍。骗局还在进行着。

一首歌罢,按规矩再来一首《感恩的心》,还邀请了下面常来的,已然成为初级会员的成员上台一起做这首歌的手语。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

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己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这首歌真好听,秦小西从来没有听过,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感动,这首歌触及了她善良的本性和内心对命运不屈服的倔强,并再次点燃她梦想的火种,幽蓝的火苗在她心中窜起高高的火焰。

‘老总’开始演讲了,“这首歌是我们每一堂分享课的主题歌,诚然,像歌里唱的那样,我们来自偶然,就像一粒尘埃那样微不足道和普通平凡,但是我们终究不是尘埃,我们是有情感,有理想的个人,是个小人物,也许有时候我们觉得做个小人物,能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地过一生,能吃饱穿暖,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那这一辈子也很知足了。可是生活中,往往充满了坎坷和挫折,有时候残忍的现实让我们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成了奢侈,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向命运抗争。我想今天来到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因为想改变家庭的贫困现状,才出来打工,或者因为没钱上学,或者因为揭不开锅,或者上有老下有小都指着你一个人生活,又或者想多挣点钱回家娶个老婆,备一份嫁妆,或者更多我所想像不出的原因,因为这些,我们在工厂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地工作,只为那点工资,舍不得请假,舍不得回家,只为多挣一点钱,多省下一点车费,忍受着对家乡,对亲人,对爱人的思念,饱受着人间的辛酸和白眼,过着没亲没戚,没朋没友的异乡漂泊生活,一年到头吃着厂里的水煮烂白菜,没有一点油水和荤腥,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十来平米的宿舍里,终日昏暗,冬天潮湿阴冷,夏天酷热难耐。”

讲到此时,台下已经是女生哭声一片,男的也不停地抹眼泪,年纪小的如秦小西这般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年纪大点的有结了婚上有老下有小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女,无一人不跟着悲戚自己的命运。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苦的,最让人心痛的是家里的老父老母病在床上没钱就医,他们对你说放弃治疗的时候”,‘老总’突然非常激动地提高音量分贝,“是孩子要生了,还不知道奶粉钱在哪里有时候;是因为自己没钱,老婆和女朋友要跟别人跑了的时候;是将来有一天你的孩子还想继续读书,你没钱交学费,不得不让他跟你回家放牛,永远也走不出牛娃复生牛娃的死循环的时候;是自家姐妹为了生存,为了救命不得不去做小三和小姐的时候;是有家没脸回的时候。不是我在这里咒家人,但这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现实,当父母生养了自己,又含辛茹苦的将自己养大,到他们老的时候,需要我们照顾的时候,我们一不能在身边,二病无钱医,死没钱葬,只能双膝长跪不起,口里絮叨着:‘孩儿不孝,我没钱让你们过好,没钱给你们治病,你们安心死去吧’,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吗?正经历着这些的人们,该怎样去挽救至爱的亲人?还觉得这一切都离你很远的,你们能保证将来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吗?是不是要提前做好准备?是不是要自己先有出息,先在经济上强大起来?如果有不想改变现状的,那你们可以走了,而留下来的人,将是有福的人,有梦想的人,不屈服于命运的人。有没有人要离开?我数到十,请大家决断?”

现场一片寂静,没有人打算离开,没有人去相信这是骗局,多么感人的话语,多么真切的现实,句句说到心坎里,字字戳到心尖上。大家都以为自己上了一条通向梦想和天堂的船。

“那么留下来的,都是敢拼敢闯敢挑战的人,那么你们准备好吃苦,准备好受挫了吗?所有通向成功的路,都是充满坎坷,辛酸,汉水和泪水的。”

“准备好了。”

“很好,很幸运,你们都被公司录用,批准你们成为会员,但是成为会员的前提条件就是自己先买一套公司的产品,以视为对公司的信任和入会必要条件,然后去发展你的下线人员,告诉你们亲朋好友,引介他们来到这里,一起改变家族贫困的命运,大家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当。也许带他们来的方式可能不那么友善,就像你们怎样来到这里一样,有些说是被骗来的,但是亲爱的们,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一定是为了你好,是为了大家好,是为了咱们共同的目标和幸福,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让我们都怀着感恩的心,首先感恩我们的父母,是他们生养了我们,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现在给大家一分钟想念家人,让意念穿过时空传去自己的感激和思念。”

‘老总’停顿下来,双手合一,并拢在前胸,紧闭双眼,作祈福之态。下面的人也跟着这思路一起作此动作。

“感恩那些曾经帮助过你的人,是他们让你度过难关,重拾自信;感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是他们让你得到成长,让你变得更坚强;感恩你的朋友,是他们让你不再孤单;感恩你的老公老婆,男朋友,女朋友,谢谢他们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真心陪伴;感恩生命;感恩社会。让我们手牵手,心连心用爱的传递棒传递关怀、信任和力量,同时也传递我们的产品,发展我们的会员,让大家都富起来。”

鼓掌雷动。在大家都非常认真而专注地听课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动作。主持人到房间内接了个电话,出来时表情严肃。看门的成员出去了一会,又神色紧张地在主持人身旁耳语了几句。然后主持人递了一瓶旷泉水给‘老总’,借机说:“刚才室内氛围有些高涨,有人举报我们扰民,派出所的人来了,来不及撤退,尽快结束这堂课。”

“大家想不想改变?”

“想。”

“有没有信心?”

“有。”

“要不要加入?”

“要。”

“我的课分享完了,谢谢大家。”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大家的耳朵。守门成员让大家赶紧穿上自己的鞋子,一边主持人作总结和交待:“谢谢‘王总’的精彩分享,现在有点状况,刚才大家激情高涨,声音太大了,有人举报我们扰民,派出所的人来了,大家跟着去,别急,也别慌,他们带你们去查一下暂住证就会放行的。老会员们照顾好你们各自带来的新成员,我们也会跟你们的‘家长’联系,让他们去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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