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哥哥又去学校了,这一次,他一个人去的,自己背着自己的米,他第一次觉得他是多么的舍不得妹妹,而妹妹这么多年,是怎么让着自己,在接送上下小学时的路上,爸妈怕他难走,背他而不背妹妹的时候,妹妹有没有觉得委屈?帮自己背了三年的米,她有没有觉得累?家里跑腿的活都是妹妹的,重一点的挑、担、扛也是妹妹的,幸福真要到失去的时候,才能感知得到么?
弟弟也去上学了,他还小,似乎好像不关心这些事,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些天,他也表现得特别乖巧听话,帮着姐姐做家务。
爸爸在外干活,一直都还没有回过家,他还不知道小西不读书的事情。
这天早晨,小西起床时,太阳也出来了。她走出房门,发现家里好安静,“妈—妈----妈----小西连喊几声都没人应。她想,妈妈可能去地里干活去了。小西洗漱完毕,却不知道要干嘛!要在平时,才刚六点,妈妈都会叫小西早早起床,趁大太阳还没出来,帮着去地里干点活,等太阳开始火辣起来的时候再回家烧饭。吃完饭后,再让小西打扫家里卫生,一边教她怎么做,一边叨叨说,女孩子要勤快点,做事要好又快,要有眼力,看到活就主动的抢着去干,以后到了婆家才不会受气。
可是今天,妈妈却没叫她起床,估计是觉得委屈小西太多了,想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两日,调整一下心情。
小西突然闲下来,没有学上了,也很是不习惯。本来应该跟平时寒署假或周末一样,该吃吃,该玩玩,该干活干活。但是现在,哥哥和弟弟不像往常一样在家,没人斗嘴,也没活干,烧饭还早。于是就把各房间收拾了一下。然后到地里去找妈妈,帮着干点活,她知道妈妈这几天心情肯定也不好。从小外公去世得早,外婆早早改嫁,妈妈十一二岁就跟着二公过,吃了好多苦,如今依然日子清贫,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一连几天就这样闲闲散散地过着,没有目标,没有玩伴。
这天傍晚,爸爸回来了,见小西在家,便问小西怎么没去上学?小西从小就怕爸爸,小声地说了一下原由。爸爸先是惊讶:”你决定不读了?”
“嗯”小西不知道爸爸怎么想,不知道爸爸打算怎么训自己,可是爸爸却没有发火,反而更加心疼而慈祥地再确认这是不是真的,“真的不读了?”
“嗯,不读了”
“小西,你可想好了,我知道你心疼爸妈,可是如果你还想去读,爸爸去借钱也得让你去,但是如果你真不想去读了,以后后悔了,怎么办?你会让我们难过一辈子的。”爸爸也跟妈妈一样担心小西将来会埋怨自己,但是相比妈妈来说,爸爸少了点自责和内疚。
“爸,放心吧,我自己想好了,不会怪你们的。”
爸爸没再说什么,径直去拿了粪箕去给马割草去了。
小西总算松了口气,可是将来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在家这样呆下去,直到有人上门提亲就嫁了人吧?可是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吗?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的小西,一下子也难住了。
第二天,爸爸拉着马车去远一点的山上砍柴火,小西在家无聊,也跟着爸爸去,爸爸欣然同意了,有小西去,可以帮着看点马车,或是帮忙去山井里打点山泉水解渴,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也可以说说话解解闷。
但其实小西平日里跟妈妈亲,也不怎么跟爸爸聊天。
一路上,要么爸爸关切地问小西热不热?饿了没有?到前面我们休息一下,或者我们到了山坡上再吃饭。有时遇见熟人打一下招呼,小西便在一旁听他们交谈,之后爸爸便告诉小西这是谁谁谁,怎么认识的,为人怎么样,以及爸爸跟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趣事。
但这一路上小西觉得爸爸讲得最好笑的就是:有一次带弟弟路过这样一块标语:谁烧山,谁坐牢。爸爸喜欢见到哪有标语让孩子念念那都是些什么字,什么意思。结果弟弟那时还不认得那个’谁’字,又或者他一时看错了那个字,便念到”准烧山,准坐牢。”
到了山上,爸爸去砍柴火,西西帮着捡到一堆,码成一捆,最后让爸爸来绑好,再搬到马车边上去。
后来爸爸在半山腰上发现好多的蕨菜,便让小西去打蕨菜去了。小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突然兴奋起来,还有竹笋呢。尽顾着摘菜去了,不一会便和爸爸离了很远。
小西摘到蕨菜和竹笋差不多有半麻袋,一时拿不下山,又找不到爸爸了,也听不到爸爸砍柴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里,空无一人,不禁有怕害怕起来。
小西拿起装好菜的袋子,准备原路返回,可是太热,小西累得不行,找了一棵可以乘凉的树下歇息。一会,再站起来想接着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头一晕,眼前发黑,小西又赶紧扶着树站了一会,等缓过来了,才接着上路。
幸好自己记性不错,小西路走对了,看到了爸爸放在路边上的柴,散得七零八落,便开始大声喊爸爸。可是没有回音,只有山谷里映出的自己的回声在耳边一声声远去。
小西有些急了,此时已是下午快四点了,便丧气地准备在这儿等爸爸。
大约半小时候后,爸爸在山头上看到小西,便大声招呼,小西开心的答应着,却突然好想哭,泪水在眼球里直打转,可是要强的她不想让爸爸看见,硬是将泪逼了回去。
人就是这样,只有在遇到些事,强烈地冲击着自己的内心的时候,才会更容易发现自己的脆弱和对家人的需要。
这时小西的心里感慨万千,想想爸妈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山上,地里一个人干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山谷中穿梭,在田地间奔走,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有时在山上遇到一些好的野果子,舍不得吃都要想办法带回家,让兄妹三个人尝尝。越想越觉得心酸。
这些情景更让小西坚定要出去打工,挣钱帮着家里减轻负担。
收捡好柴火,搬到马车上,回到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
小西的妈妈叫小西早点起床,一起去给小姨家送点米和菜油过去。
小姨嫁在湖南,姨父和前妻已有一女,比小西小一岁,之后小姨又给姨父生了两个女儿,所以躲计划生育逃回了娘家,现在在一山上给人家看果园,每月有一百块钱的收入。日子也很是拮据,所以小西妈妈时不时自家有的给带点过去。
去小姨家,得先划船一条小河,穿过田坝,经过小镇,再走一段山路才到。刚进小姨家,正好小姨准备淘米下锅了,见小西娘俩来了,又回头添了点米。
大表妹米兰也从湖南来了,一聊才知道,表妹也不上学了,因为这两年,小姨因为俩小表妹,米菲和米琪,躲计划生育,跟姨父一起离家来到这边,让米兰一个人在湖南那边跟奶奶住,奶奶不太管她,常常饭也没得吃。姨父回来经常性听到米兰抱怨奶奶不给她钱用,回家也没饭吃,后来姨父便直接将几个月的生活费交给米兰自己打理,让她没饭吃的时候,自己去街上买点东西吃,晶晶就趁此之便,拿着姨父给的几个月的生活一个人去了县城,找了份洗头妹的工作,结果这一次快考试了,姨父本来想早点过去,陪着她一起考完试,再接她过来度假期,回到家才发现,她好久都没有回奶奶家了。这才到处去打听去找,才把她人给带回来。可见这表妹不想读书之心,也是早有了的。
时下,姨父也没有正经的收入,光靠这果园的收入是不可能养活全家了,于是小姨打算带着米兰一起去广东打工,但是也还在商量着到底什么时候去,关键是还差点路费钱。现在正好,小西也不读了,前几日赶集时也见过二姨,说表哥李平(跟小西同年,只大几个月)考不上也不读了,想出去打工。如今这一合计,小姨就决定,带着小西,李平表哥和米兰表妹,一起去广东。
妈妈在堂嫂家借了500块钱,给小西带去。还准备了些辣椒酱和路上吃的东西,衣服也是略收拾了一两套像样了,还好是夏天,带的衣物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