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要回家的同事已经请假回去了,不回家的都还在上班。阿姨跟表舅他们也都回家了。小西没有发工资,自然是没车费钱回家,没钱也没脸回家。
工厂要到年三十那天才放假。年三十那天,上午打扫车间卫生,中午发红包,食堂里还有最后一顿饭,从下午开始就不管吃了,食堂的师傅也回家过年了,然后初四就开始上班。
小西没有伴,大姐回老家过年看孩子去了。在食堂里也只有廖廖几人,小西也没处可去,宿舍里也空空如也,有的去找老乡一起过,有的有家人在这边一起。
过年,应该是热闹喜庆的,小西不喜欢宿舍这种空荡荡的感觉,阴冷,潮湿和安静令她窒息。出去走走吧,感受一下这边过春节的氛围和习俗,待在宿舍也只会徒增伤感。
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大部分商铺都开着,谁会错过这个赚钱的大好时机?有的门口挂着大红灯笼,也贴上对联。各种宣传的音响或恭喜发财的喜庆音乐更添几分热闹。超市,服装店,饭馆,小吃街都挤满了人。
她去电话超市打了个电话回家,堂哥说,你爸妈今天特地来问你有没有打过电话来,还等了半天,一小时前刚走了。小西心情无比失落。
逛了半天,没有目的地,也没有购物的目标。小西没有发工资,之前的工资加上刚发的二十元红包,一共还有七十几块钱,她不进服装店,不逛超市,最后她钻进了书店,只有这书店,才能让她找到精神粮食,还可以真正排遣她心中的落寞和伤感。
可是这书店也挤得水泄不通,有的在挑书,有的在看书,其中以看的人居多,或许也有这么一些人跟自己一样,在异乡漂泊,没亲没戚,没朋没友,有的只是一颗不安现状的心,一颗想在这个浮躁喧嚣的环境中寻求精神上安宁的心。
小西在翻阅着,浏览着,不知道看哪一本好,这本看看又放下,那本看看觉得不好。于她而言,现在能看一些励志的或者心灵鸡汤似的书更好一些。最终她目光停留在那本《鲁滨逊漂流记》上,这一本书是赵海峰在写信时提到过的,海峰曾在信中向小西介绍过这本书,说自己正在读,读了中文的,又读了一遍英文的,是关于一个人在船遇难后幸存下来,一个人在孤岛上度过二十几年的艰难岁月的故事。
想想,这本书不正适合自己吗?自己不就是那一个身在人群,心置孤岛,拼尽全力在找出路的人吗?与书为友,自己就不会那么寂寞了。不知道这个人一个人在荒岛上是怎么度过漫长的时光?小西感兴趣地拿下来,细细地读了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外面已经开起了路灯,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小西想买这本书,看了一下书的价钱,要二十六块呢,算了吧,可是回去做什么呢?回去晚了怕不安全,回早了没事做,她想起海峰的那句话‘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学习或提升自己的机会’,而现在这个机会是自己给自己的,为什么不用来投资自己?到了初四上班,厂里就有饭吃了,只要身上的钱够吃饭就行,她一狠下心,付了钱。
走出书店,看到街道已经湿漉漉的了,好在并不像农村那样,有太多的泥泞,也还算干净。回去吧,趁雨下得还不算太大,不然一会下大了就更惨了,在这座城市,没有人会来接自己,没有人会心疼自己,再也不要做任何像上次那样把自己弄感冒的傻事。她果断地走出店门,融入夜色与霓虹交错的雨雾里,快速地向着厂里走去。
走了一半路,或许是冷,或许是饿,小西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呢,回厂里也是没有吃的了,于是边走边看哪里有吃的。好歹年三十啊,自己也想去饭馆里点一两个菜犒劳一下自己,应该花不了多少钱,就这一顿,小西心里盘算着。想想出来这半年,都没有吃过大餐,不管在厂里,还在出厂找工作的那段日子,每一餐真的就只是填饱肚子,有时候遇到不好吃的,还真没有吃饱过。
路过好多的餐馆,家家都是宾朋满座,好不热闹。最后看一家店靠近收银台处还有一张两人座的小桌,小西便进了去。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要订餐吗?”服务员热情地招呼道。
“就一位。”小西答道,一边自主地看菜单,准备点菜。
“不好意思,我们都座满了,一位的话,恐怕不太方便。”
小西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他们的心思,这分明就是嫌人少消费不多,不想接单嘛!可是心里还是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这不还有张桌子吗?”
“对不起,你看,我们都坐满了,就您一位的话,一是怕您久等,二是您一个人等不也与这氛围挺不协调的吗?”服务员半为难半开玩笑,委婉而直接地拒绝了小西。唉,本以为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服务业,常说顾客就是上帝,看来,在上帝面前,也是有贫富之分的,有钱的上帝才是真正的上帝,没钱的上帝只能丧气!
想到这,小西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想吃顿好的都不能,难道注定就是贫贱的命吗?也好,他们说得对,自己一个人坐那吃饭,确实挺奇怪的,而且很容易让自己更想念家人。
这个点,家里应该吃晚饭了吧!
是的,小西的家里,正在吃晚饭,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小西却不能回家,烧好的饭菜摆上了桌。在家乡有习俗,逢年过节吃饭前要拿一些供品,烧香纸放鞭炮供一下祖宗神灵,小西爸妈嘴里念念有词:“求菩萨及太祖太宗们保佑全家健康平安,来年兴旺发财,两个儿子好好读书,将来能考上大学,保佑女儿小西在外平平安安,健康快乐,一定替我们看顾好这个孩子------”
祈福完毕!一家人才围到桌前,妈妈在拿凳子的时候,也给小西摆上了一个,大家一看就明白了,谁也没有问,跟着自觉地摆上小西的那一副碗筷,倒好饮料,盛好饭,夹好菜。
或许都在想念小西,谁都没有说话,生怕一出声,就会哭出声来。平时过年都是高高兴兴的,这一顿饭,大家都食不知味,终于还是妈妈忍不住别过头去,擦眼泪,怕另外两个孩子看见,她索性站起来到厨房里,假装去拿下火锅的白菜。
哥哥知道妈妈心里苦,也跑到厨房安慰妈妈:“妈,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读书,等我考上大学了,我就贷款读,到时候把妹妹叫回来接着读书,她要不回来读书,我一辈子心里都觉得内疚。”
“这大过年的,家家都该关门过年了吧,不知道她在外面有没有饭吃?有没有伴玩?有没有钱用?真是我们不中用,让你们跟着我们受这样的苦和难。”小西离家的这半年,小西妈妈的精神一直都是恍惚的,做什么事都会想起小西。
“不怪你们,你们也挺辛苦的。”
“嗯,去吃饭吧!”
两人一起出来,继续用餐。小西的离开,让兄弟俩懂事了不少,也让这个家少了许多的欢笑和温馨。
小西从那家餐馆里出来,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找餐馆吃饭,只寻思着随变找个小超市,买点面包或方便面之类的回去将就着吃了就过了。反正一个人,吃什么都无所谓,本就没有钱,瞎折腾什么呀?
走着走着,看到一家沙县小吃的小门面,里面有供应面条,水饺,云吞,油条还有茶叶蛋,而且里面就一个人在吃面,其他桌子都空着。小西进去,老板上来招呼:“过年好啊,吃点什么?”小西看了看,不知吃什么好,老板说:“来一碗水饺吧!今儿年三十,应该吃水饺。”
小西听了老板的话,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不管他是出于销售的心态还是人性的热情。
“那就来一碗水饺吧!”小西回答道,自己从来没有吃过水饺,不知道是什么味。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饺子就上桌了,小西看到一个个饺子包得跟元宝似的,看着就觉得可喜,虽然一口咬开,里面不是肉馅,是韭菜,但是总的来看,也是恭喜发财,韭菜久财的寓意!这对一个出门在外打工求财的小西来说,是很符合心意的,吃的跟家里的不一样,也不会让吃起来分外的伤感。她一边吃着,一边看电视里的报道,讲的是福建的过年风俗,她的思想跟着电视里的内容走,暂时忘却了对家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