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梦中白泽的脸日渐清晰,我心中隐隐的开心,这样下去也许不久就能看清楚梦里的白泽到底长啥样了。
玉树从九重天回来,给我带了些好玩的小玩意,白天我便偷偷带到课堂去打发时间,然而作为一个只有一个学生的学堂,我既不方便翘课也不方便摸鱼混日子,玩实在更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白泽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小动作,金色的瞳孔倏地瞪大,那张本来看起来就严肃的脸更添了几分威严,一般这个时候就预示着我要挨揍了。今天不仅被打了屁股罚抄书,新增的收藏也被没收了,我没脸去问白泽要,便缠着玉树。
玉树住的地方离我的狐狸洞不远,经过上千年的修葺扩建,原本的小木屋已经扩建成一个桃木小楼,门口还开辟了一个园子,没事种个茶养个花的。这会他正在搭葡萄架子,那葡萄架子沿着桃木小楼的屋檐,铺满了整个院墙,一串串刚刚长出的翠玉一般的葡萄挂在葡萄藤上,配着一片片翠绿碧绿深浅相间的叶子煞是好看,我似乎已经看到蔓藤上熟透的红的紫的葡萄,闻到了香味,留着口水。桃林里面养出的瓜果菜蔬沾染了了桃林的香味和仙气,特别的好吃。
“玉树,我,我,我……”语言还没组织好有些结结巴巴。“怎么了,夭夭,今天怎么了说话也这么不利索?”玉树放下手中的活计问我。我看看他,声音像蚊子似的说道:“白泽没收了我的东西,又不肯给我,我想让你帮我问他要回来。”说着我还偷偷狠捏了几下鼻子,恩,鼻子确实有点酸涩,眼睛里面也氤氲了那么一点点的水汽,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还不是你自己带去学堂玩,不然白泽大人会没事跑去你的狐狸洞翻你那些玩具?”玉树拿起个素色帕子给我擦着眼睛。那帕子好生眼熟,似乎,是白泽的?是我用辣椒水特意洗给白泽的那一块。我心里嘀咕,其实这白泽还真说不定会偷偷摸进我的狐狸洞,自打梦见白泽变成人,每天醒来就能看见枕边摆着个手工雕刻的小狐狸,要是梦里面的都能成真,以往我梦见的事怎么都没成真?
只是这帕子一擦,我倒真哭出来了。前些天因白泽布置功课没有做,被罚抄书。为了报复,我便在他常用的帕子里面做了些手脚——加了点辣椒水,因为怕留下痕迹被发觉,我是忍着疼拿辣椒水洗的那帕子,辣的爪子一直红彤彤的几天不敢碰水,但是想到白泽被辣的眼泪鼻涕一起流的狼狈样子,我连疼都忘了。
过后我见白泽不露声色的样子,还暗自佩服这厮真能忍耐,原来这帕子并没有用。
玉树待我一向体贴,刚才明知道我是故意挤出来几滴鳄鱼的眼泪,帮我擦的却极其仔细认真。于是现在我的一双眼睛火辣辣的疼,泪水止也止不住,留到脸上,也是火辣辣的。
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白泽怕是早就看出来我洗帕子没安好心,竟然掉包给玉树。
“这帕子,这帕子怎么回事?这不是白泽的么。”我尽量控制住鼻音,吃惊地问玉树。“哦,上些日子我俩一块喝酒,白泽大人不胜酒力喝醉了,随手拿了我的帕子说是想吐,过后觉得脏了我的东西不好意思,便拿出块新的给了我。”一个从来不变人形的老怪兽用手帕已经很怪了,还要掩住口鼻做出一副欲吐的样子,想想我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可是白泽和玉树喝酒,想想就诡异。我不动声色的问:“你们俩喝了什么酒?”
“醉花阴啊。”玉树头也没抬,继续专心的搭着葡萄架子。“哪里来的醉花阴?”我满腹狐疑。“一个上神给的。”玉树答。
醉花阴,选取绽放正盛的的花朵,自清晨第一颗露水降下的时候采摘,然后放进花丛阴凉处晒九十九天的月光,再入坛密制埋在母树下,第二年花开的时候挖出来,打开坛子就能闻见醉人的花香,酒里面包裹了花心甜香的蜜汁,非常的好喝。
带露水的花好采,月光也好晒,母树要找也容易。但是相传醉花阴酿制的时候还需要一味酒引子,缺少了这一样,醉花阴就没了味道。相传醉花阴的酿造手艺早就失传了。六界之中很多嗜酒如命的人曾想过复原醉花阴,但都因为缺少那味神秘的酒引子失败了。
没想到这世间还能找到醉花阴?
“还有么?”我吸吸鼻子,强作镇静地追问玉树。“你说醉花阴啊,喝完了。”玉树不紧不慢的回答。
辣椒水手帕的刺激、暗算白泽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羞愧再加上连闻都没有闻到醉花阴的遗憾,三管齐下,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起初只是两行泪珠顺着眼角淌出来,绕过鼻尖,流进嘴角,苦的涩的泪,还热辣辣的,感觉辣椒水洗白泽手帕疼了肿了好几天的爪子也疼了起来,跟着又逼出来更多的泪水,声音也由控制不住的抽泣越来越响,最后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夭夭,夭夭,你哭什么啊?”玉树见我突然大哭,有些慌乱。“平时你闯了那么多祸也没见你哭过,不就是醉花阴么,你别哭,还有,还有。”
这会我真心不想哭,是我上次洗手绢的辣椒水太辣了,又不敢擦。
“你别不信啊,真的还有。我们俩给你留了。”玉树捡起那块辣椒水洗过的手绢又要给我擦眼睛,我赶紧捂住脸,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擦了,再擦我就毁容了,到时候六界之中又少了一个美少女,连漂亮狐狸也做不成,再回青丘会被舅舅打出来的。
只是,玉树拿那手绢竟然不辣么?我透过指缝好奇的张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玉树他带着手套呢,怪不得他没事。
“你,你,你别过来,玉树你把那手绢离我远点,不然就断了咱俩八千年的交情!”见实在躲不过,我大叫威胁玉树。以往我赖皮的缠着玉树帮我做什么事情,他若不肯我便用绝交来威胁,百试百灵,非常的有效。
但今天似乎有点失灵,玉树还是拽着我,硬要给我擦眼睛。我绝望了,认命的闭上眼睛。
等了半天,手绢却没有落下,一丝凉凉的风,轻轻的拂过我的眼睛,似乎不那么灼热火辣了。有一团柔软温润带着湿气的东西在我的眼睛上擦拭。
过了一会,眼睛也不痛了,整张脸也恢复了清凉。
我睁开眼睛,竟然是白泽。
“玉树呢?”我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搜寻玉树的身影。
“哦,我见他尽想着拿些东西给你玩,督学不够尽力,便打发他去找醉花阴的酒引子了。”白泽慢条斯理的说道。“不对啊,刚他还在这里搭葡萄架子,什么时候被你打发走的?”我还是满脸困惑。看着我大惑不解的样子,白泽哈哈大笑:“玉树虽然督学认真,但是你一哭闹便会心软,我怕他被你骗来跟我要东西,今天课堂上收了你那些玩具,我便神游打发他走了。”
“刚才的玉树是,是你变的?”我突然有些生气:“你竟然变作玉树的摸样来诓我?”其实我主要是害怕辣椒水手绢的事情败露,白泽不知道会怎么毒打我,便先下手为强假装生气,好歹先用歪理站住脚再说。
白泽显然不吃这一套,他笑眯眯地眯起金色的眼睛,“多有心的好学生啊,这是怕我上课打盹特意这么洗的吧?要不要先帮你擦擦眼睛?”我机械的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低头不语。
其实我洗完手绢那天白泽就发现我做的手脚了,我不由得感叹,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但这厮明明发现还佯装不知,又变作玉树的摸样引我上钩,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一个小孩子,顶多算是顽皮了些,他作为老师作为长辈,不想着正确引导我竟然还欺骗我上当;明明能帮我解除辣椒水的痛苦,还故意逗我那么半天,害我多受那么些苦。
我决定三天不跟白泽说话,晚上做梦梦见那个“白泽”也不说。
刚打定主意,我便后悔了。因为白泽告诉我,虽然变作玉树骗我说他们喝醉花阴是假,但他确确实实是收藏了醉花阴的,而且也确确实实是要玉树去寻醉花阴的酒引子酿酒的。
白泽竟然还会酿酒?竟然会知道失传已久的醉花阴的方子?这让我大跌眼镜。白泽却傲娇的说,他作为四海八荒第一只神兽,这天下六界间就没有他不知道事情,酿个醉花阴只是闲来无事手痒担心手艺生疏练练手。这倒符合他的性格。
但是小狐狸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算一坛醉花阴摆在我面前,我也要履行我的誓言。
只是当一整窖醉花阴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立刻就食言了,并且安慰自己说,我只是一只小狐狸,小狐狸说的话是不用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