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老凤凰的婚礼,在丹穴山好好玩了几天,上一次溜达来这里没多久就急着回桃林,没想到路上就被抓去关了起来。经过那次事件,我真切的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含义,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及时行乐,不然万一真的一个不小心意外挂了,就太得不偿失了。之后我决计去往故乡青丘。
其实这一次并不是我一个人回去,天牢出来以后白泽和玉树一直对我不放心。但因为我贪玩,便落在了他们的后面,反正这青丘毕竟是我的家乡,还没听说谁敢在民风彪悍的青丘撒野,即便当年九重天暗算鲛人苍岚,也不知是用什么伎俩把那苍岚姑娘骗出青丘山才下手。
青丘位于八荒之南,这南方有三列山系,首列鹊山山系之首尾,从招摇山起,直到箕尾山止,一共是十座山,途经二千九百五十里;第二列山系之首尾,从柜山起到漆吴山止,一共十七座山,途经七千二百里;第三列山系之首尾,从天虞山起到南禺山止,一共十四座山,途经六千五百三十里。大大小小总共四十座,一万六千三百八十里,把八荒之南围了个严严实实。
去往青丘的路上,我毫无悬念的迷路了。
“哎呦,这是谁啊?”只见一条有鳞角的黄色小龙略带惊讶的促狭道,“那天席间听你说起我对东皇太一的仰慕之情,好像甚为仰慕,没想到除了唱歌弹琴以外还有别的方面能让人认识呢!”说是小龙,其实不过是有些像龙威严的龙头,却只有一条蛇身。声音很是好听,像是玉石击打着山泉,听着就是一种享受。
三山六合四海八荒不乏神兽瑞兽,但人间却常以龙凤呈祥来粉饰太平。我曾经好奇的问过老凤凰关于龙族的事情。老凤凰不屑的说,其实所谓龙凤呈祥不过是凤凰和龙族打斗的场面无意间被人类窥见,不然谁会跟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张牙舞爪。龙族生性好斗,虽然我并不认识一个龙族,但我也知道龙族争斗的很多辉煌战绩。
先前听白泽说故事的时候,我知道人间的世界也分东西方,西方住着高鼻深目的另一群人,他们也有他们的信仰。怪不得那西方的神明们很多高鼻深目,金发碧眼,想来必然如他们庇护的子民一样的长相,而凡间的大地,竟然是个昼夜不息旋转的球,那么是不是站在凡间的大地上,就能自己转到西方去?如此该怎样区分这空间的西方和极乐的西方呢?“凡间的西方在脚下,而极乐的西方在心中。”白泽当时睿智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对尚处在年幼的我来说,听起来极其的懵懂。然而我只是假装我听懂了,不然说不定又要被打屁股。
凡间西方的各种传说都离不开恶龙,想来龙族的争斗没少给他们惹麻烦,都留不下好名声。
传说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老大囚牛,平生爱好音乐,是众多龙子中性情最温顺的。听说,龙头蛇身的囚牛耳音奇好,能辨万物声音,它常常蹲在琴头上欣赏弹拨弦拉的音乐,因此琴头上便刻上它的形像。这个装饰现在一直沿用下来,一些贵重的胡琴头部至今仍刻有龙头的形象,称其为“龙头胡琴”。想起老凤凰喜宴席间我还调侃过囚牛仰慕青丘大帝东皇太一的事情,我默默低下头,心下暗道,背后果然是不能议论人。
不过还是有些奇怪,囚牛为何也要去往青丘?“你也去青丘,难道要抢亲?”我心下一急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世间万物难逃一个情字,倘若囚牛真如他人所说平素风流成性遇到东皇太一动了真情,那么这东皇太一一直不为所动,想必他也受伤很深。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回头的浪子如何面对情人的视若无睹呢?
“其实我是要去青丘祭拜苍岚姑娘,”囚牛低低的说道,“苍岚姑娘故去以后,一直葬在青丘,我每年都会去给她弹琴唱歌。”什么?苍岚竟然葬在青丘?看来这东皇太一真的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鲛人生于东海,去世以后必然在东海海葬,如此才能回归海国,否则灵魂便会生生世世沦为海妖的奴隶,永远无法被族人和海皇接纳。东皇太一明知如此竟然把她葬在青丘,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有些好奇。“不过呢,”囚牛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从来没有祭拜成功,虽然我每年都去青丘,但从未见到苍岚姑娘的陵寝。我都只是在青丘山的顶峰,弹琴唱歌给她听。”“其实是东皇太一怕你去了缠着他,让心上人吃醋吧。”不由的白了囚牛一眼,要是我知道死了以后情敌还每年借着祭拜我的机会接近我的男人,估计直接会气得活过来。囚牛吹吹龙须,不置可否。
既然遇到了活地图,就不愁迷路的事情了。当下和囚牛商量好结伴而行,他痛快的同意了。不过碍于我俩身份太过招摇,便都化成人形前往青丘。我不常化作人形,总觉的两脚着地走路不如四足着地舒服,而囚牛最常见的造型就是本尊了,化成人后竟然是个翩翩少年,我怀疑他趁机用法术过分美化自己,囚牛辩称这就是自己变成人的样子,连妆都没有化。
青丘虽是我的故乡,其实只有送阿娘回来安葬的时候我才来过,倒是这囚牛来的次数多了,熟门熟路的。没多久就到了。
刚进山,就看到一个鸟头龙身的怪物杵在那里,我以为又是哪个龙子,绞尽脑汁的想龙子:囚牛、睚眦、嘲风、蒲牢、貔貅、赑屃、狴犴、负屃、饕餮,但又有说螭吻、蚣蝮、狻猊、椒图、螭、麒麟、犼也是龙子的,不过谁知道呢,也许龙还有私生子呢!总感觉都对不上号,于是捅了捅囚牛“那是不是又是你哪个兄弟?你一个龙子来青丘还要兄弟保护么?”囚牛愣愣的看着我,“你到底是不是青丘人氏啊,连青丘山的山神都不认识啊!”这下轮到我傻眼了,我才第二次来青丘,按理说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啊,刚来就要抓我么?想着脚步就开始移动做出逃跑的姿势,怪人都快被我逗笑了:“青丘山神奉青丘大帝之命迎接青丘上仙桃夭大人和龙子囚牛大人!”我看得出他拼命憋笑憋的好辛苦,脸都紫了,估计再不让他笑,他就会成为四海八荒唯一一个憋笑而死的山神。“你笑吧,山神,我怕你憋死了。”直白的说出这一句有些后悔,毕竟人家也是堂堂一个山神,没想到山神反而爽朗大笑,这时候我觉得他那个鸟头龙身看起来也好看了许多。
就这样进了青丘山。
澜沧来了有些时日,脸色已经被青丘的仙气滋养的粉嫩红润起来。见我来看她,热情的招呼我,东皇太一见到澜沧这般高兴不由的笑了起来。囚牛见此闪了闪神,没想到他丝毫不觉尴尬,倒是东皇太一警惕性颇高的把澜沧护到身后,我哑然失笑,要和囚牛保持距离的不是他自己么?不过这也是好事,说明澜沧在他心中还是颇有点地位的,好事啊好事,我这小红娘牵线的事情估计八九不离十。
吃饭的时候才见到白泽和玉树。几日不见玉树似乎清瘦了些,不过他本就是吃不胖的哪里像我吃什么都长肉,都摸不到骨头。白泽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肯定又手痒想打我屁股了。于是我聪明的坐在玉树的身侧,想吃什么他就会夹给我,就差饭来张口了。心想着如果到了成婚的年龄,我就去求母亲把我嫁给玉树,反正我早晚要嫁人,离开白泽那个残暴的老师有什么不好。但是估计饭太好吃我心情太好,一不留神我就直言不讳了:“玉树啊,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嫁你好不好,母亲这么疼我,一定会同意的。”玉树脸上笑容一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急急地点点头。“反正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以后嫁了你我就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好。”我埋头苦吃,玉树想说什么,终于把话咽了下去。
吃好饭白泽就要我背书,我自然背不出,于是被他关了起来,但这厮怎会轻易放过揍我的大好机会呢?我乖乖的趴下脱了裤子,撅起屁股,白泽似乎愣了楞,随后毫不留情的下手了,我分明感觉到他准备打我屁股的时候在狞笑。奇怪的是这次打的和以往不同,白泽爪子毛茸茸的,掌心的毛有些粗粝,这次感觉似乎变光滑了,难道良心发现去脱了个毛才来打我?不过这次却好像比平日打的用力,我感觉到他那爪子滚烫滚烫的。
打完我白泽才心满意足的出门去了,我则被迫在房间里面抄书,我最讨厌写字了,每次背书背不出,打我一顿也就算了,还要罚抄写,简直就是对我全身心的摧残。
我正愁眉苦脸的抄书,门吱呀一声开了,玉树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我正咬住笔发呆,他默不作声从我手中拿过笔,帮我抄书。早先在桃林玉树作为我的督学,对于逼我读书写字这回事一向非常严厉,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愿意帮我作弊?可是他字写的那么好看,白泽那个老魔头一定会认出来的,那样不是会打的更惨。但是看着玉树写着写着,我反而放心了,那字写的比我还像我写的,他写这么难看的字出来,肯定是用了什么法术。早知道我也该好好学习啊,学个什么“快写咒”啊“速记咒”的。不过,今天白泽布置的是什么功课,《最美情诗100首》?竟然还有外文?这东西我哪看得懂,不行,我要赶紧出去透透气。
趁玉树帮我抄书,我偷偷的溜到外面。突然灵机一动,白泽叫我抄这些难道是知道我想帮澜沧?这老怪兽一向古怪,倒像是他做得出的事情。不过像我这种粗人做这些哪要别人帮忙,下点迷药蒙汗药什么的不就好咯。不过这迷药蒙汗药的不容易掌握用量,万一不小心下多了,都昏睡过去,我的苦心不是白费了。还不如下点春药,到时候俩人干柴烈火的,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一脸**的笑什么呢?”囚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后。这囚牛跟我臭味相投,说话风格都很相似,短暂的接触下来我俩惺惺相惜一见如故,要不是都想当老大,早就结拜了。“你才**呢,你**你**你们全家都**。”我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这话你可不能让我弟弟睚眦听见,”囚牛淡定的说,“不然估计他有可能把你那桃林都给拔光了。他那人最是恩怨分明了。”“什么恩怨分明啊,明明就是小心眼。”我鼻子哼了哼,表示不满。
这时候突然听到白泽咳嗽了两声,这老怪兽最近越来越古怪了,我抄个书而已,五分钟就能来看我三遍,八成是得了强迫症。不过万一让他发现玉树替我抄书就完了,我还想以后被罚都求玉树帮忙做笔长期买呢。想到这里我赶紧窜进屋子里,玉树似乎已经抄完走了。可是他抄的这么快,以我平时写一个字磨三分钟的尿性,我如果现在就出去,白泽一定会发现这里面有蹊跷的。于是我只能继续蹲在里面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白泽似乎故意跟我作对一般,停在门口竟然不走了。我呆在里面越来越无聊,终于体力不支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快吃晚饭了,我揉揉眼睛走出房门。“你,你在里面?”白泽杵在门口,有些心虚,“我以为你早像以前一样溜出去玩了。”他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玉树的脚,我更奇怪了,玉树不是帮我抄完书早出去了么?这白泽见到玉树也在,二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识破了玉树帮我抄书的事情。我赶紧转身回房拿出罚抄的作业,谄媚地讨好白泽,“白泽白泽,你看我都抄完了,这手酸的,晚上估计都没力气拿筷子吃饭了。”“那不是正好么,反正你喜欢用手抓。”白泽没好气的说。
这个时候正好澜沧叫我吃饭,不理这个老怪兽,我牵着澜沧的手出去了。
晚饭的气氛异常诡异。
本来澜沧挨着囚牛,东皇太一硬是换了个位子把他们隔开了。白泽和玉树也不知道怎么了,互相也不说话。囚牛冲我挤挤眼睛,我心领神会,吃好饭就跟着他出去了山顶。
囚牛弹起琴,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弹了一会,他停下,“今天我本来想去看看你被罚抄书,那场面一定很糗。没想到,玉树对你还真是痴情,这事都帮你做了,就你那破字,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模仿的那么像,同时也那么丑。”我大吃一惊,“玉树那字不是用法术写出来的么。”“法术还能干这事,那你还吃饭干嘛?再说用法术写你那破字,多浪费啊,不怕遭天谴啊。”我正想反驳,却听到澜沧的声音,“刚才谁弹琴那么好听,怎么不弹了?”囚牛得意的扬扬头,“当然是我了,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我弹的好听。我还会唱歌呢,我唱歌也很好听的。”澜沧有些开心,眼睛忽闪忽闪的问囚牛能不能弹琴唱歌给她听。有了表现的机会,囚牛也不跟我抬杠了,立刻弹起琴唱着歌,歌很好听,可惜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我这种五音不全六音不正的,也就只能听得出好听这点境界了。澜沧却像是遇到了知音一样,跟着囚牛一起唱着,还跳起了舞。我第一次见到鲛人的歌舞,真是好看,鲛绡随着澜沧的舞动旋转着,幽蓝的星空仿佛一片海洋,澜沧蓝色的长发就是那海洋中泛起的水波,好像就要跟着那星星飞走了一样,这是如水一般的舞蹈,天上的仙舞虽然好看,却没有这般的灵气。
一曲完毕,囚牛神色有些激动,“苍岚,澜沧,我怎么没想到呢。你是不是她,你是故意来听我唱歌让我安心的么?”提起苍岚,澜沧的神色有些黯淡,“不是的,我要是她,东皇太一哪里会让我来听你唱歌。”囚牛也黯淡了下去,“算了,不说这些了。”他转过头面向我,“小狐狸,其实下午我一直等你出来玩。你进去以后白泽一直没走,他还说了很多话。”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他又接着说:“其实,玉树也一直在里面。他都听到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不然像我一样,苍岚到死我都没有向她说过我的心意。”前面的话我听的云里雾里,但后面的话却让我惊呆了,苍岚?囚牛提到苍岚?莫非他真正喜欢的是苍岚?我正要问一问他关于苍岚的事情,却看到青丘山神的影子闪过飞向那青丘山入口了,还有无数的大妖小妖嘈杂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丘今天的夜晚确实不平静,囚牛的一众兄弟竟然来青丘山劫人,确切的说,是要劫一具尸体——苍岚的尸体。这下没时间弹琴唱歌跳舞了,我和囚牛还有澜沧赶紧的赶去了东皇太一的洞府。
我们赶到时,龙子们已经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动手了。但是龙子们这边的阵容几乎毫无胜算,虽然龙族也是上古神兽,但几个龙子都是龙族的半成品,作为我的娘家人,白泽和玉树自然是东皇太一的,何况这上古妖帝的法力深不可测,我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愿意就能把几个龙子捏成橡皮泥。
好在东皇太一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他只是笑笑,“没想到区区几个龙子就敢闯我青丘。”我看到那小心眼的睚眦似乎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恶狠狠的道,“我只想帮我兄长送苍岚回家,兄长每年来祭拜,你面也不许见。如今我们兄弟送苍岚回去,也不枉我兄长对苍岚姑娘那么痴情,再说鲛人本来家就在东海,理当魂归故土。”“对,没错,苍岚本来就应该葬在东海。”一脸严肃的嘲风和声音洪亮的蒲牢随声附和着;力大无比的赑屃已经琢磨着找到陵寝干脆就整个端走,反正他也有的是力气;狴犴谨慎的观望,毕竟作为一个行刑的法兽,他还是有点担心知法犯法,何况今天闯的是妖帝的家;优雅的负屃望着囚牛,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狻猊估计是烟瘾犯了,打着哈欠;貔貅、饕餮和螭吻谋划着要是劫尸不成就把这里吞了,要么把这里淹了;椒图和犼堵在门口;、麒麟和蚣蝮似乎在争论着什么。看了半天这群龙子哪里像来抢东西的,倒像是来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