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已走了大半,边外并不远了,时间却还有很多。
最近这几天,不知怎滴,坤明竟只走白天,绝不在晚上行走。
晚上他们就在客栈中休息。
现在他们正在一间客栈中,一张桌子旁,喝酒,吃饭。
坤明没有吃饭,只是喝酒。
喝着,他的双眼不时的看了看庄易。
庄易头上的伽手并没有在吃饭的时候拿下来,还带着,李云正在给他喂饭。
这一次没有人逼迫坤明,坤明却没有不让庄易吃饭。
或许,他有了失落。
为何失落?
难道茫茫边关之路,依然要到了尽头,他便也忽然失落起来?
难道他还不舍得庄易?
坤明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但他绝不承认自己不舍得庄易,他只肯定自己心中恨极了庄易。
他恨不得现在就一刀把庄易杀了。
忽然间,酒意上头,朦朦胧胧之中,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想一刀杀了庄易。
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很庄易。
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一次的旅途,能脱离庄易带来的枷锁。
他发现跟庄易在一起,被枷锁套住的不是庄易,而是他自己。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这样想的。
他抬头,醉醺醺的道;“今晚,你睡马厮,因为我们的盘缠并没有给你付房费。”
庄易笑着,点点头道;“你不跟我一起睡吗?也许我会一个人跑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有错,哪里能让人心中升起怒火。
坤明顿时起身,朝着房中走去。
或许他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就算没有伽手,就算他赶庄易走,庄易也不会走的。
这世界上总有这种人,因为其他的事情,赶也赶不走。
想起从前自己害怕庄易会跑,只令坤明摇头一笑,或许那只是为了折磨庄易而找出的借口。
李云看着坤明走上二楼,也已感到坤明忽然间奇怪的举动,便道;“他是怎么了?”
庄易摇摇头,道;“我也不敢相信,我只是知道一件事情。”
李云道;“什么事情?”
庄易道;“有的人去抢劫,在抢劫之前绝不会担心害怕,而且心中满满自信,但进入珠宝店的时候,他们的心中忽然怕的要死。”
李云不知觉的嚼着这话的意识,想了很久,才道;“人总是这样奇怪,记得我小时候去打架,之前我绝不会害怕,但见到对方的时候,纵然看对方那人柔弱的模样,我一拳就可以把他打死,心中也会砰砰乱跳。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何最近这么奇怪,深怕你走累了一样,动不动就要休息。”
他又转头看去,看向二楼,接着叹道;“最害怕迟到的人,现在居然像是一只乌龟一般,慢慢的爬着。”
庄易也不清楚,忽然发现坤明这个人太奇怪。
奇怪的就好像他有两种面孔,一种因巴结庄易不成,懂得自己要靠着自己,一种因巴结庄易不成,恨极了庄易。
这两种性格在他的心中打起了架。
夜已深了。
马厮中绝不是一个好地方,因为来住所的人都是骑着马赶路,在此地休息,马身上充满了汗水的味道,七八匹马在马厮中混合的味道,竟不比那个幽暗的牢房好到那里去。
庄易并没有睡觉,因为他手中还有酒。
只要有酒,他睡的都很晚。
以前并不是,可从遭劫以后,只要有酒,他宁愿醒着。
他喝着酒,坐在稻草上,也想着那小二的话‘这是客栈中一个人要我送给你的。’
庄易问他;“那个人是谁?”
小二道;“他一定不让我说,他虽然没有说,却给了我一两银子,我便也知道他要说的话。”
有的时候,银子是可以代替话的。
甚至,银子可以让一个人在一瞬间非常的了解你。
庄易也没有再问,打开了酒壶,喝着酒,一口酒下肚,他又奇怪起来。
他纵然从不承认自己多么腹藏才华,却从不承认自己不懂酒。
一壶酒,他或许不用喝,只需闻一闻,就知道是什么酒。
这壶酒,有些甜、甜的像是珀斯的葡萄,一口咬下去,汁与肉能在嘴中喷发。这甜中还有着一股甘香,却在甜中夹着无尽的苦。
这种酒,在这种路边供行人休息的客栈中是没有的。
他自语道;“龙大哥?庄大人?悔老?”
第一个人是黑龙王,第二个人是他的父亲,他喊他的父亲也像是别人喊他父亲一样‘庄大人’,似乎是因为他很尊重他的父亲。第三人是那消失在黑暗中犹如幽灵一般的悔老。
马丝丝喘气,似在回应。
他又笑了,道;“看来我庄易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也会有人给我送酒的。”
黑暗中,月光能照射进马厮,四面一览无际。
没有人,却响起了人声,那声音有些宽粗,有些豪壮;“你说你是庄易?那么我便没有请错人。”
话出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马厮中,声音却在外面响起。
一个人推门进入,月光之下,他好似比那门还要高,阴影之中已把整个马厮都覆盖住,像是一个天神一般。
他没有在进来,就站在门口,也挡住那扇要关起的门。
门打在他的背后,却砰的一声,回击了回去,撞在门板上,再也没有弹过来。
庄易望着他,似乎只有望,才能看见这个人,他笑了笑,问道;“如果送错了怎么办?”
那人道;“没有人可以喝我的酒,除非我想要请那个人喝酒。”
这句话是何意?
庄易已经懂了,他笑道;“我忽然万幸自己是庄易。”
那人道;“你当然要庆幸自己是庄易,因为只有你是庄易,你才能喝酒,还能活下去。”
说着,他似乎在瞧着庄易,因为月光在他身后,他能看见庄易,庄易却看不见他是何模样。他觉得这庄易即便落破潦倒,一身囚服也碎了不少地方,但只要一看庄易的脸,庄易的眼,他又觉得这个人一点也不撂倒,更像是一个红尘中的白衣公子。
他笑道;“你或许不知道我是谁,也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记住,我的酒并不是白喝的。”
庄易苦笑了一笑,道;“我早应该清楚这壶酒并不是很好喝。”
那人道;“但你已经喝了,你便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庄易道;“一个问题换一壶酒,很值得。”
那人问道;“江湖上都说你押送黑龙王,是因为你侠义害怕黑龙王会跑掉。但也有些人却说;你押送黑龙王,只因为你想要放走黑龙王。”
庄易又抬头看了看他,依然看不清他的相貌,也知道这个人必定很威猛,便问道;“所以你要问我,我是那一种原因?只是我不明白,那一种原因与你有何关系?”
那人道;“没有关系,不管是那一种,我也不会放走你,我问,只是因为我想要知道。”
想知道就问。
那不想知道的东西,他一定不会去问,纵然答案在他面前,他也不屑去看。
庄易笑道;“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
他回答的模糊不清,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个人却看了看庄易的眼,便转身要离去,因为他已经知道,也清楚庄易是送黑龙王,而不是去押黑龙王。
他转身就要离去,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任天行,你在哪里干甚么?”
那声音绝没有一丝威压,也没有一丝命令的感觉,甚至很好听,犹如风中风铃叮当作响,不知为何,听在耳中,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命令。
任天行忽然变得卑微,或许是因为尊重,但有时候过度尊重也便是卑微,他走了出去,门又盖上马厮,才道;“属下看马,刚才听到一丝动静,怕有人来盗马。”
那门将关未关,月关之下,黑暗之中,似站着一朵黑金色的曼陀罗,在风中摇摆,发出一阵阵诱人气息,在月光之下,颠放出的光芒竟然比月色更加美丽。
即便她用黑色的纱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就恰恰只是这一双眼睛,任何人都不会在意月有多圆,月色多美。
月光洒在其余人的身上,只会让人在意月如珠宝装饰那月下的人,可照在她的身上,月装饰了她,她却装饰了别人的梦。
月不能在装饰她,只有他衬托着月,才让月变得美丽。
庄易只感到心在怦的一跳,门已经关上,挡住了视线,他却想站起来,一望在看见那个黑色曼陀罗。
他并不必这样做。
那人的声音似已有了怒气,道;“我恰巧也听见有人进了马厮,我去看一看,是何人敢盗马。”
她是气任天行的说谎,还是气那盗马的人?
或许只是她心中也忽然莫名的起了一种兴趣?
任天行高大的身体已经变得矮了很多,连挡也不挡在那人身前,侧着身体,看着那人推开马厮的门进入其中。
天下间从来没有喷过香水的女人几乎没有,只要是女人都喷过香水。
却从没有人喷香水,喷的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要不便是浓了,要不就是淡了。
浓了反而会让人感到这个人太放荡,淡了却起不到想要达到的作用。
仿佛自香水出现,就从来没有一个人喷的正正好好,不多不少,既不会因香味挡住她的美丽,也不会因为淡了没有达到装饰的效果。
她或许没有喷香水,但她一走入这难闻的马厮中,就像是把万花带入了这里。
这里清香扑鼻。
正如永远没有人喷香水能像花一样。
因为花自己有着香味。
月光下,她一身黑衣,藏着婀娜的身姿,似黑暗中的魔鬼在躲藏着阳光。
她转头望了一遍,只看到一个稻草上半坐着的犯人。
她曾经见过许多人,可以分成两种,其一;眼中只有恭敬。其二;眼中充满了****。
第二者见过她,不是在后来眼中充满了恭敬,便已经死去。
她从不给人第三种选择。
要么是她的朋友,要么只有死。
但人都以为她给人的选择很多,其实并不是。
而这时,她看见了第三种人。
他眼中有着欣赏,像是在看着一朵雨水之下的花,既没有****,全然都是一种欣赏。
他似乎并不会隐藏自己的欣赏。
偏偏女人都很喜欢这种欣赏的眼神。
人们总以为男人看着女人,会让女人心生厌烦,只是因为眼神。
她开口问道;“他说这里有人盗马,你可见过?”
庄易笑道;“如果进来的人便是盗马的,只有我。”
她道;“你?”
不知怎滴,她心中一时兴起,像是因为任天行为什么会对这个人起了兴趣,所幸问道;“你犯了什么事情?”
庄易想了想,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
她道;“每一个犯人至少都清楚自己犯的事情。”
庄易道;“我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清楚。”
她眼中似有星光流动,那星光似好奇,她问道;“你说出来,或许我可以给你答案。”
庄易就要开口,忽然间,外面嗖的一声,像是有人在夜空中飞去一般。
然后、外界起了一阵阵马蹄声。
她透过门缝一看,任天行已经消失,显然那嗖的一声便是任天行远处的破空声,远方、七八匹健壮的马儿,似飞一般奔来。
来人很急。
她转头一看,马厮中没有躲藏的地方。
但她绝不能动手击杀来人,也不能被人发现她到了这里。
如果这里还能藏人,便是庄易坐下的稻草中。
她在江湖中几乎算是一言一举都能震动江湖,她若要一个人死,就算那个人是浩然正气盟盟主,也有无穷无尽的人去击杀。
她却已经钻入了稻草中。
她的身体一定很柔弱,似江南最好的丝绸一般。稻草太少,并没有让她的身体完全被躲藏住,还露出不少。
她开口道;“躺下来。”
庄易已经躺下去,就挨着她柔软的身体,这一瞬间,他像是躺在云里,躺在雾里。
庄易忽然间想要换一件就算不好看,至少很干净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起了浓重的味道。
任何人的衣服三个月不洗,还要穿着走过遥远的路程,都不会好闻。
她却没有丝毫皱眉,反而眼中还有着笑意。
因为这浓重的味道,正好覆盖着她身上的味道。
马蹄已经停止,脚步晃动间,人已经进入了客栈,很急很忙,像是在搜索什么。
马厮中,她开口道;“他们不来便算,要是来了,又发现我,他们和你都会死。”
话出的是那么平静,那么好听,却让庄易的心猛的一跳,他已经相信她的话。
他却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还要躲藏,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躲?”
他从没有像这样有过好奇。
她道;“这不用你管,你只需记住,帮助我,也在帮助你,事后,你还有好处。”
庄易晃着手中的酒壶,道;“不用,就算我还了这个人的酒债。”
他一定永远也想不到,正是因为他这一句话,才让任天行没有死去。
因为她从不喜欢别人把她当成傻瓜,欺骗她。
就在刚才她进入马厮的时候,任天行已经做了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奇怪的是任天行并没有想着要逃。
脚步声又出了客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可搜到?”
一人道;“没有。”
那开始说话的人,道;“奇怪奇怪,明明有人说在这里看见他们,怎会不见了,如果能找到,在这里解决他们,便也以绝后患了。”
说着,忽然间,他们转头看向那间马厮。
脚步声已经传来。
马厮的门也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长生而立白衣如雪,月光照下,竟像的如出世仙人。
庄易已经不在奇怪,奇怪那声音为何听着这样熟悉。
这个站在马厮中的人,正是那白玉书生白玉景。
他眼中也是一愣,仔细看了庄易两眼,笑道;“这世界真的很巧。”
这时,马厮中已经走进来七八个人,那和尚、道人、尼姑、已经不在,来的是七位劲装大汉。
他们天庭饱满,双眼精光四射,看起来就知道不好招惹。
一人已经走到喂马的那高高的稻草旁,用手中剑刺着,没有发现什么,又回身,走到庄易身边,看着他身下的不多的稻草。
这时,别说别人,就算是庄易也感到心惊肉跳,可身下那人竟然丝毫不慌,像是没有看见这些人进来一般。
白玉景用话拦阻那个大汉,道;“他身下的稻草哪里能藏住一个人?”
大汉道;“可除了这里,就没有藏人的地方。”
庄易躺着,想要起身,忽然咬了咬牙齿,似乎很痛的样子。
白玉景双眼一怒,转眼,怒气又消失不见,道;“庄兄有伤在身,就不要起身了。”
他话锋一转,怒道;“那个可恶的捕快,你去给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其中一个壮汉什么也没有说,不问不答,转身离去。
庄易忽然道;“莫去。”
看见那壮汉还往前走,直到白玉景开口,那壮汉才转身回来。庄易感激道;“多谢兄台的好意,我阻止他,并不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去,而是因为他去了,我反而会更加糟糕。”
白玉景点点头,叹道;“是我疏忽了,让庄兄又受到煎熬。”
说话间,他停了停,问道;“庄兄怎么睡在马厮?”
话完,他自嘲的一笑,接着道;“庄兄可看见有人来过这里?”
庄易道;“除了那小二给我送过一壶酒,便没有来过。”
白玉景开始还在奇怪庄易既然睡在马厮,为何还有酒喝,顿时想起两位捕快中的另一位,又听庄易如此一说,便都释然。
他转身对着身边大汉道;“你们身上可有酒?”
其中四位大汉从怀中拿出酒,递在庄易身前。
白玉景道;“还望庄兄不要嫌弃。”
庄易拿起地上的一壶酒,咕噜噜的大喝了几口,让那些壮汉也一惊。
他们行走江湖,喝的都是烈酒,平常自己也是小口一喝,哪里像是这个人竟然犹如牛饮一般,还丝毫不嫌酒烈。
白玉景看见身边大汉佩服的眼神,道;“如果你们听过小太白这个人,你们一定不会觉得敬佩。”
小太白或许在江湖中没有名气,但在爱酒人之中,名气就如正气盟盟主一般响亮。
一个人不论做什么,做到最顶峰,便与别的行业没有不同。
七位大汉其中的四位已经面带笑容。
能跟小太白喝酒是人生幸事,能请小太白喝酒,更是绝无仅有的。
因为小太白从来不缺酒,也不缺钱。
白玉景行了一礼,道;“庄兄如果一天能平安归来,一定来找我,到时我请你大喝百杯。”
庄易用酒虚空敬了敬白玉景,道;“千杯如何?”
白玉景道;“好,就千杯。”
话了,他们已经出去,马厮的门已经关上。
那身下的黑色曼陀罗就要起身,顿时间,马厮的门又打开来。
还好门打开,那大汉挡住月光,夜也很黑,没有看见稻草中露出的一只绣花黑鞋,只扔来毛毯,便转身离去。
马蹄渐渐远去。
她从稻草中起身,坐在庄易身前,双眼直直望着他。
庄易道;“怎么?”
她道;“你认识白玉景?”
庄易似在念着这三个字,忽然道;“白玉书生?”
她皱了皱眉头,才道;“看来你不认识,也能理解白玉景为何这样对你,必定你是小太白,而白玉景偏爱结交你这样的人。”
庄易笑道;“不敢不敢。”
她忽从怀中拿出一壶酒,道;“今天你救了我,无以回报,这酒送你了。”
酒被黑色的扁形酒壶装着,像是烂银打造,上面还刻着一朵美丽的花朵。
曼陀罗。
黑色的曼陀罗。
庄易打开酒盖,只喝了一口,顿时感到腹中似有火焰升腾。
这如此烈的酒竟从一个女人身上拿出来?
她脸上虽然被黑纱挡住,那双眼里却有了笑容。
只是那笑容就像是流星,很快的就消失了。
她不笑的时候,往往让人觉得很冷酷,就像是深处冰天雪地之中。
她朝着马厮外走去,喃喃道;“小太白?”
她跟着又悠悠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似在嘲笑庄易,又似在嘲笑他被称小太白,酒量只怕远远不及青莲居士。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她为何念起这一句,谁也不清楚,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那远去的任天行又已经回来,跪在她的身前,脸上没有怕意,有的只是一种将军不能再报晓国家的落寞之意。
她却已经走过任天行身边,呐呐道;“走吧,这一次事情如果再出差错,便永远别来见我。”
永远不要来见她的意识,并不是那个人可以远走天涯,因为她在的地方就是天涯,也是海角。
那句话往往只有一种结果,死。
任天行眼里忽然爆出光芒,不明白这一次为何解救,但已跟了上去。
夜,慢慢吞没了她的身影。
她宛如黑暗,身处的地方是黑暗,做的事情也是黑暗。
但她一走,光芒似已远去。
庄易已喝完了酒,朦朦胧胧之间,睡去。
如果有一种地方还可以令人心旷神怡,不开心的心转眼便消失不见,便只有草原。
青青的草原,刮着轻轻的风。
还有一天路程,便就能到了边关。
青草已经被黄沙吞没,满天风沙,一起风,遮挡日月。
黄沙之中,风忽然停顿,三个人行走在沙漠之上。
李云眼中忽然起了一种失望之色,为何没有人来解救庄公子?
他曾经听说;庄公子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到监狱送饭的只有庄大人夫妇,就连路上能让庄易喝酒的人也是萍水相逢的人。
那些朋友去了哪里?
在酒楼中醉生梦死?
在昏暗的赌庄中,晃动着筛子?
好像从庄公子入狱,他便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从那些人的朋友名单中被划出。
就像是他们曾轻轻的一笔,把庄公子放在好朋友的名单上面。
到了苦难之中,你才会发现那些人是你的朋友。
哪些人不是你的朋友。
庄易眼中有着笑意,为何会闪过一道道失望之光?
是因为黑龙王没有来?
不是。
庄易不但不希望黑龙王来,还希望黑龙王最好远走高飞。
因为他一来,人们又坐定庄易的罪名。
罪名就像是烙印,烫上去也能洗下来,可洗下来以后,总会有着痕迹。
痕迹在人们的心中。
他只怕失望的也是他一生中结交朋友无数,却没有一人来送他一壶酒。
他像是一场瘟疫,谁接近他,谁就会染上瘟疫。
李云却心甘情愿的染上了瘟疫。
他并不是他的朋友。
此刻,他却是他再好不过的朋友。
风已经完全停止,沙漠难走,还是要走的。
坤明不停的喝着水,嘴还是干裂了。
他望了望天边,一片黄沙,似前路已经断绝,大骂道;“******,这是什么狗屁地…………”
‘方’并没有出口。
远处忽然起了满天的黄沙,崩腾不息,似一条条黄龙卷起在空中。
黄色的沙犹如天幕一般,朝着这里翻卷而来。
沙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