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回家吃饭,爷爷给了他两张周末音乐会门票,原本想让他叫上小雪,但想到小雪对音乐没有兴趣,再者安远怕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小雪需要时间冷静,所以安远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打算。
他拨通了梅樱的电话,没有人接,他又打了两个,依然没有接通,他有点好奇,有点较劲儿,非要找到她似的。驱车来到梅樱楼下,刚准备上楼敲门,却被人叫住,原来是程希一家三口,阳阳今天出院了,程希一眼便能猜到安远来这里的目的,让丈夫也把儿子抱回家,好像有话和安远说似得。
“安远,幼儿园上岗的名单出来了,没有梅樱的名字,下午看到她,她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我帮她把东西收拾好,准备陪她回家,她固执地一个人走掉了,我打她电话也不接,真有些担心她。我们刚刚去她家找过了,财叔一个人在家。”程希不无担心地说道,安远看得出程希的真心,要不是孩子还需要她照顾,她可能真的就出去找梅樱去了。
“我去找找看,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你先回家吧。”安远心里也有些着急了,但强自镇定,安慰程希。
说实话,安远搜肠刮肚了所有的回忆,发现自己对梅樱其实了解得并不多,他能想到的地方屈指可数,除了她家、幼儿园,还能有哪里?对,琴行,凯丽琴行!以前去过那里接她,还心疼过她一个女孩子上晚班不安全,夜风吹得人又冷。
到了琴行里面,问了老板,梅樱果然就在教室里上课,透过教室门上的一扇小窗户,他看到了一个多年前他便熟悉的场景,梅樱侧面对着他,双手安放在钢琴键盘上,轻轻抚动,传到他耳边的是一个个动听的音符,音乐声停,她双手放下,让身边的男孩开始试弹,孩子的手指有些声音,音乐也略显紧凑,待一曲奏毕,她又将他刚才出现问题的几个音一一弹给他听,并在他耳边谆谆教导,男孩连连点头。他看的有些入神,忽略了身边有人叫他,“先生,请喝茶。”
安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探着身子往里看有多么地不合适,他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茶水,道谢并坐到了一边。过了一会儿,教室门被打开,两位小学生背着小书包欢快地走了出来,纷纷走向坐在安远旁边等待他们的家长,然后听到,“今天学了什么”,“梅老师教了我两首歌”,“梅老师还给我布置了作业”……这些夹杂着家长期望和孩子愿望的对话似乎是这样普通,但安远却仿佛从这些简短的对话中听出了他们对梅樱的肯定,是的,梅樱必须得到肯定!
孩子和家长早已离开,可教室里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等待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他刚准备进去看看,但一阵美妙的旋律传到了他的耳中,thesoundofsilence,是这首歌,四年后还能听到梅樱弹奏的这首歌,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四年前的高中时代。
“老板,梅樱来这里上班多久了。”安远走到柜台旁边,友好地问老板。
“一个多月吧,先生,请问你是她?”老板青姐带着女性独有的八卦精神问道,但是一点都不显得唐突。
“叫我安远就好,我是她男朋友。”安远没有犹豫,肯定得答道。
“哦,她也没和我说过,要不进教室等她吧,每晚结束课程,她都会弹几首曲子再离开的。”青姐客气地说道。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就好,不知道有没有妨碍到你。”安远摆摆手,细心地问道。
“当然没有,你可以在小店随便参观一下。”青姐爽快地说道。
安远看到琴行里的乐器真的有不少,都很精致,可见老板也是个懂音乐的人,且眼光不错。他举目四望,环顾周遭,觉得光是视觉上就足够享受了,用它们演奏出来的音乐只怕定能让人愉悦。突然,他的目光驻足于橱窗里的那架钢琴上,钢琴桌台上写着蓝色多瑙河,是这架钢琴的名字,琴身是现在极少见到的浅胡桃色,款式很古典,但不俗气,许是见安远看得久了,青姐也走了过来,“你也觉得这款钢琴不错?”
“是啊,一眼看去就觉得挺特别,款式似乎不是这几年流行的。”安远点点头,他不会弹钢琴,但对钢琴的品质和价值还是略知一二。
“眼力不错,这架钢琴是好几年前从别人手里收购的,一直放在橱窗这里,基本上没有人留意,说来也巧,只有你和梅樱注意到它。”青姐扶着琴身说道。
“梅樱?”安远听到这里,顿觉更加有趣。
“是啊,第一次来我们琴行,就看着这架钢琴发愣了许久,看起来很有心事的样子。以后我也见她,进门出门之间总爱摸摸它,好像只对它情有独钟。”青姐说道。
“是吗?我等会问问她。”琴声结束,安远的目光移向教室那边,开口说道。
梅樱从教室走出来时看到安远倒也不意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和青姐还有其他同事说再见时果然又看了一眼那架叫蓝色多瑙河的钢琴,同事们羡慕地看着她,青姐略带意味的目光,倒让梅樱有些不明所以。
“琴行的老板娘人很友善。”安远握着方向盘说道。
“你说青姐吧,是啊,人很好。”梅樱静静地说道,她没有表现出一点愁闷的样子,如此倒让安远有些不安,他情愿梅樱在他面前袒露心扉,把自己不好的情绪都告诉他,他愿意帮助她,为她分担,但她却什么都不说,依旧保持着沉默。
“蓝色多瑙河,你很喜欢?”安远一字一顿问道,说罢将眼神微微瞥向那边,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身子动了一下。
沉默,继续沉默,两人都没有打破沉默。安远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安远,我很喜欢那架钢琴,因为它曾经是我妈妈生前给我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梅樱微启双唇,语气甚至比刚才还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