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齐名却睡不着,隔壁隐隐的传来耶律蓉儿的抽泣声,听着让齐名内心莫名的难受,生离死别本就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更何况是久别重逢,爱恨别离,更是让人生不如死。
齐名忍受不了那种伤心欲绝的哀怨,披了件袍子走出门去想去散散心,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刀无心和君何明,两个人依靠在耶律蓉儿的门外,面上也是黯然的神伤,默默无言。
两人瞧见齐名出来,沉吟了一下,道:“你要出去?”
齐名看了看他们两个,淡淡道:“恩。出去散散心。”
君何明道:“我也去。”他也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压抑,需要舒缓一下内心的郁结。
齐名没有说话,君何明已经跟了上去,回头望向刀无心,还没开口,刀无心叹了口气道:“我就不去了,风渐飞已死,我不想她再出什么事。”
君何明点点头,他很明白刀无心的心意,对刀无心来说,风渐飞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耶律蓉儿而已。
君何明不再多说,叹了口气,便与齐名二人一起走出了小院。
夜色很黑,寒冷冬天的夜晚街上总是很少有人愿意出来走动,这个时候在没有比窝在暖暖的炕上,抱着老婆孩子睡觉更舒服的事情了。所以两个人走了一路,都没有遇到一个路人。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走着,谁都没有说话,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加能述说一些事,只因为有些事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凄冷的晚风从街道的一角吹来了一个人的唉声叹气。齐名和君何明都不由得一怔,相视一眼,两个人很有默契的走向了那处街道,因为他们都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少元竹缓缓的踱在积满了雪的街道上,身边连一个家将都没有,显得萧索而寂寞,齐名和君何明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正值盛年的男子,居然好像老了二十多岁,就像是一个已经衰老的老人。
少元竹已经看到了齐名和君何明,他勉强挤出笑容道:“两位少侠也睡不着吗?”
君何明道:“二庄主是在担心苗疆的高手再次出现吗?”
少元竹苦笑道:“苗疆高手已经连杀了我悟剑山庄三十六条性命,现在又害死了风大侠和那位可怜的病人……唉……可是我们却连那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反而现在还传出我四弟鬼魂杀人的谣言,真是愧对风大侠!唉……”
齐名与君何明也是无奈地说不上话来,少元竹面上神色更加哀伤,道:“最是不该的,便是累得耶律姑娘如此伤心,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此事说到底都是我们悟剑山庄的事情……唉……耶律姑娘是否还在伤心?”
君何明道:“伤心欲绝……江湖中人都以为她与风渐飞仇怨不可磨灭,老死不会往来,却实在是爱之深恨之切,若不是不忍看到她那么痛苦,我与齐名兄也不会出来散心了。”
少元竹苦笑着道:“咱们都是想出来散心的人,若不嫌我这老头无趣,便一起走走吧。”
君何明笑道:“二庄主真是说笑了,我们两个小辈正想听听前辈的教诲呢!”
少元竹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实在很喜欢和这些年轻人说话,这让他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年轻总是最值得怀念的一段时光,也总是十分短暂。在年轻的时候人们介于经验魄力的不足以及各种的限制,总会有很多事情无法做到,可是到了经验足够,能力拥有的时候有些事却成了人们淡去的记忆,有了成熟后更多的限制和无可奈何,于是就再也没有了完成的机会,这也就成了渐渐老去的人们心中无限的遗憾。
少元竹讲了许多自己年轻时候的有趣经历,也包括了自己无法达成的遗憾,一个老江湖所讲的故事对于齐名和君何明来说都是珍贵的宝物,所以他们都觉得很有趣,少元竹显然很懂得年轻人的心,齐名和君何明已经被他的话吸引,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聊了一个多时辰。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走到了那里,三人都不由得失笑。少元竹道:“时辰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有些事总是要去面对的。”
君何明道:“正是。”
这时,齐名忽然面色一变,轻声道:“有人。”
夜里有人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们三个不就是在夜里散步闲逛的人吗?只是齐名却有些变色。
黑夜中的是一个高来高去的黑衣人,远远的一跃便即远去,轻功一看便知高明的很。这时候这样的人的出现要么是飞贼,要是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去做。
齐名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便即追了上去,三个人的轻功也都不是泛泛,黑衣人虽然去的甚远,但是几个纵掠之后总也叫他们寻着身影。
那黑衣人去的极快也极小心,时不时地四处张望,少元竹几人轻功本就并不比那人高明很多,又不敢靠的太近,所以那黑衣人一时也没有发现被人尾随其后。
黑衣人掠了片刻,转入一处僻静的小林子,林子前面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读晚枫林”四个字,少元竹一怔道:“咦!这是我们悟剑山庄的产业。”
“哦?”齐名与君何明听罢,都是心中有了一些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三个人小心的潜入这个本该是可以大摇大摆进来的地方,心中忍不住有一些可笑。那黑衣人转了几圈后进入了一处特别浓密的枫树林。
枫树早已全都光秃秃的,显得很是凋零,那黑衣人在其中一棵树下站了一会,虽说是站着,但是目光却是四处巡梭,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在树干上用一根木棒子敲了敲,那树上便即传来声音说道:“鸟已入林。”
那黑衣人道:“走兽觅食。”
说完这话,树上索索数声,一个黑影出现在了黑衣人的面前,原来两个人刚刚是在说着暗语。那黑影道:“你来找我做什么?”这声音低沉浑浊,略有些回声,显然是刻意改变了原本的声线。
那黑衣人有些不悦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对风渐飞下手吗?留着他大有用处!”这黑衣人也是不知道嘴里含了什么,说话的时候总有些杂音,这两个人居然都做了一些变化,要叫别人分辨不出来。
那黑影道:“风渐飞不是我杀的!”
黑衣人一惊道:“什么?不是你?”
黑影道:“不是我。”
黑衣人道:“那是谁?我分明看到他七孔流血,遗体也已经火化。”
黑影道:“风渐飞确实是中了剧毒,只不过下手的却不是我,我们布局之事并没有东瀛的女杀手参与,会不会是风渐飞得罪了东瀛的高手。”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也可能是这样。我本来怀疑风渐飞的死乃是诈死,只是亲眼看到风渐飞火化,却又不得不信。”
黑影道:“风渐飞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人也经受不住饥饿的痛苦。”
黑衣人道:“我本来想找个聪明人做我的见证人,只可惜风渐飞实在太短命,看来我不得不改变策略。”
黑影冷冷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黑衣人道:“只可惜让少独行跑了,否则我大可将杀人罪名推给风渐飞,如今反而受到制肘,你务必早日找出少独行,将他杀死,到我坐上庄主之位,那便没人可以阻止我们之间的事了。”
黑影点点头道:“我知道。”
齐名三人虽然隔得很远,但是隐隐约约之间已经听了大概,都是怒不可遏,这显然是悟剑山庄的内斗夺权之争,少元竹更是怒得老脸煞白,暴吼一声冲了出去,齐名待要阻止已是太迟,心中大叫不好,只得一起冲了出去。
那两个黑衣人大惊失色,想不到如此小心,附近还会有人,急忙做了一个脸色,分别散开,少元竹使出了生平最快的身法夺向那先前跟踪的黑衣人,一击重掌狠狠拍出,掌风隔着那黑衣人还有三尺之遥已经震得那黑衣人背脊衣衫剧震,掌风所及已将黑衣人的周身全部笼罩,黑衣人心中大骇,他若是继续往前跑,掌风就会击中他的后背,若是不跑也是势必死在掌下,进退两难之下,黑衣人只能迅速回身拍出一掌以抵挡少元竹的霸狠杀招。
那黑衣人的掌风甫一接触少元竹便被击得粉碎,掌风余威如山洪爆发般轰向黑衣人,黑衣人只感五内如焚,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大口鲜血被震得喷了出来,黑衣人知道稍有迟疑,便是死路一条,当即双掌齐出,挥旋成盾,急如旋风般守住了周身卸去少元竹的掌力,少元竹的掌风被那旋劲旋转卸却之后反化成了黑衣人的后退之力。黑衣人双足急点,借那掌风劲力之威飞速跃飞出去,少元竹弄巧成拙,知道自己反而成了助那黑衣人逃跑的帮凶,只怒得面容狰狞,双目赤红,大声吼道:“狗贼休走!我要杀了你!”
那黑衣人哪敢硬拼,连连纵掠,半刻也不敢停留,少元竹发疯般的追赶。这边的齐名与君何明则在追赶那道黑影,黑影的轻功显然不如那黑衣人,只是半炷香的时间便被齐名二人追上,这人轻功虽然不济,武功路数却是极高明,只是数招便叫齐名二人大吃一惊,齐名与君何明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想要说的话——“苗疆的路数”!
君何明急道:“齐兄,不能放他走!”
齐名淡淡的点点头,手中长剑猛的一抖,那黑影大骇,剑光只是一抖之间就已在眼前,这齐名的剑法竟是如此之快,黑影连忙侧身,还是被剑光挑到,脸上面巾破了一个口子,黑影心神刚定,却感身后劲风如刀,狠狠劈来。果然同时与两大小五侠交手非同等闲,黑影也是武艺惊人,刚避过齐名的杀剑,在间不容发之际,身子硬生生掰了回来,使君何明的掌力自他身边擦身而过,这叫君何明大为惊讶,心中暗叹,‘好厉害的身手!’
齐名面色不动,剑法连变,那黑影左支右绌堪堪避过,有君何明在旁掠阵夹击下竟然还游刃有余,君何明大吼道:“你到底是谁,摘下面巾!”
黑影哈哈笑道:“君少侠也忒可笑,在下若是要现身人前又何必遮着面巾!”
君何明心知多说无用,只能武力夺取,下手更是凌厉,那黑影也是狡猾的很,知道这两个少年人厉害的紧,要是被缠上想要脱身那是困难非常,只能在两人攻势没有彻底展开之际,脱身而逃。所以这黑影且战且退,时不时虚晃几招,却不硬拼。
君何明和齐名已经连连挥出了数十招,都没能困住那黑影,那黑影哈哈大笑一声,道:“两位少侠身手不凡,在下自愧不如,先走一步!”
只见这黑影向着齐名二人一挥手也不知洒出了一团什么物事,黑蒙蒙的一片,在夜色之中几乎是与黑夜混做了一起,齐名大惊失色,一把拉开君何明,长剑急抖,抡出一团剑花,那剑花舞得极是迅速,剑影密集,犹如化成了一个飞快转动的车轮。那团黑雾般的物事便立即失去了原来的轨迹,顺着齐名的剑影旋转,与剑影形成了一幅光和影的奇异画面。
君何明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怒道道:“剧毒!可恨!好歹毒的手段!”只见齐名长剑顺手一带,那团黑雾便坠落地上,本来布满积雪的土地竟然瞬间变成了黑色,那黑色的毒物将雪也化掉,朝着齐名二人吞噬而来,二人大惊之下,迅速后退,这一退便给了黑影充足的时间逃离,气的二人顿足不已,只得再次展开身法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