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当空。
犹如道道滚雷般的轰鸣不时响彻，远处望去，每一次巨响声中，都有肉眼可见的能量波纹生生灭灭，夹杂着萧信的闷哼和金戈交鸣之声，激荡起无数风暴和尘土。
忽然，一声食人魔的咆哮平地而生，紧接着，有一股密集高亢的气爆声直冲云霄，仿佛巨量火药在狭长的枪管中炸膛！随即，连绵的能量潮汐仿佛山峦崩裂，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四散！
轰鸣声戛然而止。
能量波纹和风暴烟尘散去，萧信横躺在演武台上，动弹不得。
遍体撕裂般的巨大痛楚，让他一阵阵地倒抽凉气。
“奶奶的！”
食人魔的力量不止可怕，而且天然就带有“震荡”与“破碎”双重属性，即使有“光之守卫”的持续庇护，萧信也是大为吃不消。这也是他没有使用祭术“山岭呓语”的原因之一，石化皮肤防御固然强大，可在食人魔的面前，反而会更加不堪一击，恢复起来也尤其麻烦。
和以往的千百次比试没有分别，这场比试，依旧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惨败。
不过，整整支撑了五十多个回合，甚至逼得臧霸动用新觉醒的碎颅者能力——多重打击，萧信已经足以自傲。
但还远远不够。
萧信很清楚，且不说一身神力的臧霸没有披甲持锤，只要他打从开始就一脚踹翻自己的“光之守卫”，接下来的战斗，无疑会轻松许多。而食人魔虽然性情稍显迟钝，在战斗上却有着类似野兽的恐怖直觉，萧信难以说服自己，那小子连这点也看不出来。
这只能说明，食人魔还是给自己留了几分面子。
奶奶的！
萧信看着一脸憨笑坐在自己身边的臧霸，忽然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食人魔的禀赋，也太逆天！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天赋异禀！
所谓一叶知秋，由此推知，吕赵典关，马张许黄等真正一流勇将，其天赋和潜力是何种程度！
而自己，却只是个人类，纯粹的，普通的，平庸之至，未曾觉醒任何血脉能力的人类……
要跟那些怪物争锋争雄，何其难也！
萧信耸了耸肩，不免有些自怨自艾。
……
“头儿，你的祭术，究竟是跟谁学的？”寻得一点闲暇，臧霸昂着脑袋，问出心头疑惑，“我父亲说了，祭司的修行虽然名为‘天谕’，但不像牧师的神启能够直接聆听神灵教谕，还是得有老师扯着耳朵一字一句地教授，那叫什么来着？对了，耳提面命！但是，咱们华县，别说祭司，连半桶水的法师都只有猫狗一两只……”
“伯父他还说什么？”萧信眉眼微动，围绕他的流言几乎从未停止，所以，他并不觉得意外。
他心里明白，恐怕每个人都在暗暗猜测，自己的身后是否站着一名深藏不露的高等祭司？
“他说，你修行的天祭之术，很有可能是失传的上古祭术！”臧霸皱了皱眉，他需要很费力地思考，才能让大部分时候都凭借本能行事的脑袋运转起来，“比方说，你的祭术‘山岭呓语’，其强化效果就比防御祭术‘山脉之肤’强出三成上下……还有‘雷霆咆哮’，比那‘雷霆洗沐’也强横霸道得多！”
“上古祭术？”
耳听着这十分陌生的词汇，萧信双目无神地仰望天空，再次若有所思，露出思索神情。
大陆有一句通行的谚语——“魔法之途，越走越宽；祭司之路，渐行渐窄”。
这是暗指千年以来，魔法和祭术两大体系，一个崛起，而一个没落的真实境况。
上古纪元时，魔法尚未诞生，祭术为大道。
诸如“折翼的战争天使”九天玄女，“洪流鞭笞者”大禹，“巨龙垂钓者”吕尚，这些巨擘大能，都是动辄移山倒海，举手毁天灭地的圣祭司。
但后来“至上法圣”孔子横空出世，创立了别具一格的魔法一脉，又有四大圣徒分别演绎地风水火四类法术体系，时至今日，魔法一脉不断发展演化，其类别和分化已经纷繁复杂得如黄河砂砾。
简单如火球术，也有蚀心火球，弧光火球、神力火球等十来种，各具特点，威力强大。
而祭术一脉，却因为朝代更迭的几次浩劫，大量上古祭术失传，因而元气大损。
譬如最有名的，“巨龙垂钓者”吕尚，也就是那位姜太公的“御龙术”，就早已失落无流传。
年代最近的一名圣祭司，是西汉末年的“巨兽驱役者”巨毋霸，他已是整片大陆最强的数人之一，可惜，他的对手，却是东汉帝国的开创者，“荣耀之剑”刘秀。
自己修习的，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祭术？
说实话，萧信还真不能确定。
不过，臧霸父亲臧戒的眼光，他还是相信的，臧戒沉默寡言，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却很高。
“头儿，你怎么了？”臧霸的声音，将萧信生生扯入现实。
“如果，我跟你说，”萧信歪了歪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祭术是跟山里的猴子学的，你……信么？”
“呵呵……”臧霸捂着额头，咧嘴笑了起来。
凭借对食人魔的了解，萧信已经能够从他嘴角放肆上扬的弧度中，读出他隐含的意思。
约莫是：头儿，虽然我不聪明，但也不傻啊……
萧信无奈地摇了摇头，嘴唇下撇：为什么我每次说真话的时候，总是没人相信？
不过，正巧也是时候，该见一见老师了……
……
深深浅浅地行走险狭山道中，山风凛冽劲冷，刮得连脸颊生疼，萧信也没有九五二七那拼命护住脸的闲情，而是小心地捂着腰间晃晃荡荡的酒壶。
视线游移，看了一眼腰间酒壶，萧信的面孔一阵扭曲，实在肉痛得很。
这一壶酒看上去不起眼，却是萧信足足一个月明里暗里白色灰色收入的总和。
精灵名酒——晨光夕影。
萧信这位老师，口味刁钻得近乎苛刻，寻常的麦酒果酒看不上也就罢了，连泰山境内赫赫有名的佳酿——“青石琥珀”、“潮生苦艾”也瞧不入眼，独独钟爱南方湖泽精灵酿制的昂贵名酒——“晨光夕影”。
“一只猴子罢了，这品味，倒是挑剔……”
紧了紧瓶塞，他满腔的肉痛，最终化为一声小声的嘟囔。
不错，在这件事上，他没有撒谎。
他的老师，的确就是一只猴子，或许是成了精的猴子——如果，这个剑矛与魔法的世界里，有妖物成精这回事的话。
步步崎岖，终于到达山顶，云雾缭绕，一览群山小。
已近午时，阳光透过浅薄的云层，映出道道碧金的光晕。
萧信盘膝坐下，静静地闭上眼睛。
一缕意识自他眉间透出，缥缈拔高至极高远的空中，停驻片刻，发出一声只有同样祭司能够听到的灵魂震响。
无声回音回荡，一直扩散至极远处。
不多时，同样一声灵魂震响自云间回归，在他的脑海中敲响。
他微微颔首，清楚对方已经做出了回应。
闭目养神，萧信气定神闲，耐心地等待。
不多时，苍穹骤暗，天地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