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青山镇,寒露微凉。天上星河闪烁照耀下的后山,十五个人站在一块突起的土丘旁低头不语。
土堆上立着一块石碑,石碑断口不甚整齐,像是匆忙间断取而来未经雕琢的毛料一般。
柯云用右手在突起土丘的石碑上刻着字,坐手被白布裹起,脸色沉痛哀伤。
“徐大人,您老。。。一路走好!”
柯云咬着牙艰难的说完这几个字,泪水顺着双颊缓缓流出。而后,石碑上的字终于刻完,却是"青山镇镇守徐长东之墓"。
“黑衣,你跟十三武者先回去吧,你们中的紫色粉末之毒还没解,又奔波一道,若再不运功调息,势必酿成大祸。”柯云此刻淡淡对另外十四人说道,脸色平淡了许多。
“柯大人,我们怎么能留你一人在这,而且徐镇守生前对我们也多有又照拂,我们也想尽尽自己的心意。”
“你们还是回去吧,徐大人若还在世,也不想你们因为他伤上加伤,徒增忧愁。。。你们若真的想尽心意,徐大人假葬之日再来不迟,那时你们再一起风风光光把徐大人生前之物安葬入土。”
柯云说完,摇了摇头,对十四人挥了挥手不再说话,而后扑通一声跪在身前墓碑之前,痛哭起来。
“柯大人!”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十四人见柯云这般,不再说话,都摇了摇头叹着气,而后离开。
“徐老爹,你养育柯云十三年,柯云未曾尽过孝道,今天,孩儿给您老守灵送终了”柯云说完,眼睛再次闭上,泪水顺着脸颊低落在墓碑前面的泥土之上,那剔透之色竟然比这夜晚寒露更似寒露几分。
“煮酒酌星月,昨夜晚来风,新人未将去,故人竞自流。。。”
柯云缓缓地念着,声音浑浊不清,像是夜晚失眠之人的梦呓。
许久,一道凉风划过,青山镇后山两侧山间呼啸有声,竟似悲鸣。
“真是令人感动的父子情呢!”这时,一声低沉通透之音响起,柯云听见,将头抬起,左手衣襟抹掉眼泪,哽咽着问道
“谁在。。。那里?”
柯云眼前墓碑延伸出百米的树上,一个容貌清秀穿着青色深衣的少年站在树冠之上(深衣是汉服的一种,有兴趣的书友可以自行百度,么么哒),衣带左侧挂着一块龙纹玉佩,成色不俗。少年眼若流星,不搀任何杂质,双眸如耀眼璀璨的鸽子翎。
此时少年缓缓从树冠处落下,目光直视柯云,身形稳健地向墓碑处走来。
“或许,葬在此地之人,还有救。”少年淡淡说着,没有任何玩笑轻浮。
“你说什么?!”柯云此时从墓碑前站起,看着少年的眼神,防备中透露着狂热。
少年没再说话,静静审视面前这个眼神中透露出“我现在很不理智”的人。少年将头一侧,伸出左手,从后山里一个不起眼的兔子洞内揪出一只兔子。兔子在少年控制的元气中四处挣脱,却只是徒劳,只见少年轻轻一晃左手,挣脱的兔子就不再挣扎,少年手上卸力,兔子凌空摔落在柯云的身前,身体抽搐几下,就不再动弹。
少年走到柯云身前三尺,再次用左手将地上的兔子吸到自己身前,只见少年从怀中拿出一朵晶莹剔透的水晶小花,花有九叶,在夜晚透出月色的寒芒。少年将小花放在兔子的鼻子前,袅袅的灵气自九片叶子沿着兔子的鼻子处进入兔子的身体。许久之后,兔子竟然再次迸发出生机活力,少年将兔子放在地上,兔子仿佛受惊一样,疯也似的逃入后山夜色之中。
柯云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转而则是面色的狂喜和炽热。
“小兄弟,请问。。。你这花卖不卖。”
“哦?你想要?不过。。。我这花。。。并不卖。”
柯云听见眼前的少年手中之花竟然不卖,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而后,脸上竟然浮起一抹阴狠低沉之色。少年把柯云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却也不害怕,反而颇为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想要“杀人越货”的男子。
“既然你不卖。。。那柯某就只好抢了!”柯云说着身形快速向眼前只距自己三尺之远的少年而来。那少年也不躲闪,轻轻抬起左手食指,又轻轻向柯云一点,柯云就立刻感觉到面前似有千钧之力向自己而来。柯云咬牙运尽全身力气抵挡,却在半息之间就被全部破掉。那千钧之力破掉所有防御打在柯云身上,柯云后退几步,却也并未受伤。
柯云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知道,若不是刚才那个少年及时收力,自己现在应该早已经命丧黄泉。能将千钧之力收放自如,这个少年的实力,极为恐怖!
许久,又是沉默半晌,少年终于开口道
“我这花的确不卖。不过,我却可以送给你。。。”
柯云被少年这话再次惊到了,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对少年说道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把这花,送给你。”
“什么条件?”
“向你询问一些事。”
“好,你说吧,只要是我柯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你们今天,是不是与西山黑水在回风谷打斗?”
“嗯,确有此事。”
“在你们快被打败之时,有一个少年出手相助,挽救了你们?”
“嗯,也的确。。。确有此事。”
“那个孩子不是你们镇上的?”
“嗯。。。他的确没在这里住过。”
“哦,那你可知道他是谁?”
“知道,他是我们镇上杨大牛的儿子,叫杨狄。”
“杨大牛的儿子杨狄?你不是说他不是你们镇上之人?”
“我说他没在镇上住过,但他却是我们青山镇之人。”
“哦?”
“。。。他自幼被一个游历于此的世外高人从青山镇带走,那高人说自己乃‘苍云门’长老,观此子颇有武学天赋,不想让他沧海遗珠流落在这不尚武的北岭小镇,就把他带走习武了。今日,是他十二岁生辰回家与父母团聚的日子,也是因为小有成就,师父特准他回家探亲,在我们看来,就是学成归来了。”
青衣少年听完柯云的话,盯着柯云看了良久,而后突然发力,掐住柯云的脖子说
“你骗我!‘苍云门’乃是祭剑盟属下二十三小门的一门,收徒向来严苛,能进来学习之徒,皆是天赋极佳之人,怎么可能在你们这废武之地挑选弟子?”
“柯某所言。。。句句属实,你说的。。。祭剑盟,柯某。。。没听过。。。”少年掐着柯云的手并未卸力,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发现没有任何说谎之人应有的神色。而且,他料想在这世界上,也不会有拿命作赌为别人撒谎之人——起码在北岭之外是没有的。而后慢慢卸力,神态归于平淡。
“好,我姑且信你,若我知道你骗我,定然让你生不如死”
柯云咳嗽几声,左手不停按摩着喉咙,而后沙哑的说道
“你问完了吗。。。可还有。。。其他疑问?”
“暂时没有,那花你妥善保管,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它在你的手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相信,这点你比我更清楚。尤其是在你刚才要杀我的时候。。。”
少年说完纵身一跃隐没在了夜色之中,数息之内,身上的服饰竟然开始慢慢变幻,最后竟变成了一件银色月袍!
“奇怪,若他不是,那把剑又作何解释?”这是少年留给青山镇夜空的最后一句话。
柯云在那个少年走后,静静地站在原地有些失神,脑袋此刻嗡鸣作响,“那个少年。他究竟惹上了谁啊”。柯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而后将眼光看向墓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九叶小花,眼神充满炽热。
“徐爹。别怪孩儿刚刚没有因为你而跟那个少年讲实话,反而骗了他,只是孩儿心中,谨记爹爹教导,实在没能说服自己将杨狄小兄弟出卖啊!”
柯云说完向着墓冢扣起了头,磕头之声闷传四野。柯云磕破了头,而后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又把刚刚盖好的坟冢挖开。。。
坟墓中,一个满是尘土的尸体出现在了柯云眼前。
“徐爹。。。”柯云看着尸体喃喃道,眼中泪光闪烁,而后脱下外面一层战甲,把尸体裹住,向自己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