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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弄丢了

五日前

梦幻天堂

没有人看见李梅的挣扎。

小心翼翼地不去看伤口里浸出来的血,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得深一些更深一些。

对着镜子一遍一遍一遍地练习笑容,轻轻地开五颗门牙,额骨向上提升再提升,眼睛放松,正视前方,藏一些过往的笑话在心里面含着……

这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李梅想自己会尽全力地微笑。

头痛的感觉一点点消逝不见了,可以看着常年在病房里显得苍白的脸在阳光下露着五颗门牙微笑着,一点点一点点的惊喜就可以把李梅觉得自己已经把快乐推到极致。

做一个快乐健康的孩子,原来也不是很难。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要哭呢?

当李梅把自己关进浴室,打开水笼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泪可以这样的肆无忌惮倾城而出,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如何也不可能做到满不在乎看着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比谁都还要小气,明明知道了也不愿意放手。

他还是如一如往昔的微笑,然后再轻轻地拥着自己,迁就着,宠爱着,深情地看着,还是会把自己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他真的是一个好男人,努力地要求上进,玩命似的挣钱,又温柔又体贴,了解自己的每一个优点和缺点,懂自己每一个小动作表示出来的情绪,只看着自己的微笑,总在为自己的头痛分担,只想着……

每一步,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小动作,他竟然比李梅自己还要更了解。

李梅真的想弄明白,他怎么就可以做到如此的天衣无缝的成功。

书上说,爱情能够冲昏人的头脑,让人的智商变很低很低,相当于白痴的程度。看到什么都会变得很美丽,遇上什么也可以变得顺利,就连平日里的琐碎也是奇妙无比的,只是因为他和你在一起。只要他和你在一起。

李梅真的很想拥有这样爱情。

端一杯水在面前,仔细留心就会发现,这个杯子有他和李梅字母的缩写“WM”藏在角落里,正过来反过去,它们其实是一个字,阳与阴,正写与反写,只是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而已。也许是大家发现了,也没有人会去说出来,免得两个当事人会尴尬罢了。这个小小的紫色杯子其实是他专门请人篆刻上去,又借了事由辗转送到李梅的手中。只为了李梅能够合情合理愉快地接受这个特别的礼物。

其实看到杯子的时候,李梅便知道这必是他亲自找的原材料,自己设计的图案“WM”这个特别的意义的图案,这才专门找了人帮着篆刻上去。紫矿晶这是自然界赐给我们人类的最珍贵稀少的非金属天然矿物质。它的成分是二氧化硅,硬度8 ,比重4.65,折射率1.67-1.89,具二向色性。从不同角度观赏,可显示出蓝或红的紫色调。因为它里面富含了铁、锰等矿物质而形成漂亮的紫色,主要颜色有淡紫色、紫红、深红、大红、深紫、蓝紫等颜色,以深紫红为最佳,过于淡的紫色则较为平常。而这个杯子的材料,就是深紫红色的一整块天然紫矿晶做成,里面有天然冰裂纹和白色云雾杂质。所以看起来会有一点点深紫色带粉色调,颜色饱和浓艳,带着一点异域风情般的色泽,带给人一种深邃而又高贵的气质,让人百看不厌。

天然紫矿晶做成的杯子最为奇特的是不管你倒入多烫的水刚放在手心会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只要握在手里一分钟,它的温度会随着体温而慢慢升高,最终能够保持和人体一样的温度。让人觉得特别的舒适。而且它具有最强的空气净化剂的功能,常喝由天然紫矿晶杯子的水,可以改善微量元素的平衡度,达到提高人体的免疫力的功能。

用天然紫矿晶打制一个杯子是市面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因为紫矿晶的硬度达到8,诸如象牙、银、黄金、铝这些常见市面上用于做杯子的硬度只有2.5到3。在市面上的做杯子的打磨机器根本达不到用于打磨天然紫矿晶的要求。

他就专门请了业内最专业的师傅用手工一点一点地打磨冲洗,经过上万次打磨冲洗最后定型,再用最小号的金钢钻头把字母一点点的篆刻上去。

如果用手一点点仔细的摸,你就可以感觉到天然紫矿晶上面特有的纹路,和那个专有的“WM”标记。

他曾说:以吾之姓冠汝之名,可好?

他曾说:千金裘,香宝马,换得与尔同销万古愁。行不行?

他曾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不可以?

可惜!

李梅知道自己是无法拥有这样的爱情。

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全力想要拥有,也没有办法拥有这样的爱情。

爱情是什么?

先把它小心翼翼藏进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有一天明白过来,想要忘掉时,才知道它已经深深刻进心里,变成反噬心灵的毒药。

李梅上街买了一件苔藓绿的裙子穿在身上。

名仕的橱窗前那一抹绝无仅有的绿就此披在自己的身上。

绿色,本不是一种可以轻松穿上身的颜色。

细细想来,绿色,它是那么自然,那么灵动而鲜活的色彩。

可是如果一旦被人穿在身上,绿色就失去了自身的底蕴,怎么也流露不出曾经那样一种跳跃和灵动来了,穿在身上的绿,也就失去了它本原的样子,从此再也没有了它原本就存在的生命力。

也许正因为如此,李梅才开始喜欢起这种生来就是寂寞和离索的东西,把绿色的裙子穿在身上,舞动着自己身姿,摇曳地笑着。

似乎就让人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是李梅送他离开L市的前一夜,两人相拥地坐在电影院里看《飘》。

看着电影里的女主人公郝思嘉,为了吸引瑞德注意,郝思嘉兴致勃勃将绿色的窗帘扯下来做天鹅绒新装。

郝思嘉在最潦倒的时候,她依然可以在苔藓绿中点燃生命的希望。她说:“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了。”

当时,只是觉得郝思嘉真勇敢,可以直面人生在最潦倒的时候,也可以如此从容转身华丽上场。

直到李梅穿上了这件绿色的裙子之后才终于开始明白。

原来在苔藓绿包裹下的女人,心里都长得一株绿色的藤蔓,它们正在疯狂地蜿蜓着拼命地挣扎着,那些深烈疯长的爱恋的枝枝蔓蔓,在阳光的缝隙中一点点的攀爬,牵连成一道迷幻的网,有着一种欲盖弥彰以退为进的魅惑。

在这个世界上想来也只有一个独特的郝思嘉,那样的一个漂亮的执着的张扬的尤物,才可以将苔藓绿里面的风情尽善尽美的演绎出来。

苔藓绿的裙子包裹着娇弱的身体,李梅笑了。

摇曳地笑着。

李梅终是明白了,

原来无论自己怎么魅惑,他都没有办法明白了。

窗外哗哗一片,雨下得正大。

两个人也是去看了一场无关爱情的电影,看完电影之后的两人回到梦幻天堂。

李梅不愿意换下裙子,他便拿了电吹风在李梅的身后坐着,帮着李梅把长长的头发吹干。

保姆送来早就备下的热姜茶后自顾走了。

两个人各捧着一碗热姜茶,端坐在梦幻天堂的木屋里,面对窗子,看着玻璃窗上白蒙蒙的,雨水猛击窗户,毫无间歇地顺着窗玻璃往下淌,树木和天空全不见了,世界只剩下雨幕。

李梅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笑得时候,露五颗门牙,额骨向上提升再提升,眼睛放松,正视前方……

“你怎么哭了?”

“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要哭呀。”

“听话,不要哭了,哭了头会痛的。”

“你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呀,把我的衣服都浸湿了。”

“眼泪的味道,你知道吗?有点咸。别哭了,好吗?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呀?求求你别再哭了,这样我会心疼的,你知道,我哭的时候,我会很难过的。”

“我是爱你的,真的,我爱你呀,你知道吗?你哭,我会很难过的,为了我,别哭了。好吗?”

“你的眼泪怎么总是流不完呀?我爱你呀,我真的很爱你呀,不要再哭了,我求你别再哭了,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吗?如果你觉得我不应该回来,我会离开的,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据说世上有些女人仅仅是凭直觉寻找生活的。在她们的世界里,生活这种东西从不辨别好坏,她们觉得,人是身不由已的,一出生就像种子落了一片土壤,这片土壤有污泥,有脏水,还是有花丛,有蜜罐,谁都不可能事先知道,只得撞上什么就是什么。一切顺其自然,自自然然的活着。

李梅真的很羡慕这样的女人。

一切顺其自然,自自然然的活着。

想着这些,李梅就有些恨自己了。

没来由的恨,

可是恨,依然无法阻挡来势汹汹地泪水。

在他怀里,李梅觉得悲伤彻底打碎了界定,自己就像是一只深秋冷雨后的蝴蝶,连每一根发丝都在极细微地颤抖。

原来放手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办得到。

李梅想着他要的那个女人,是一个有着藕荷的女人,浅淡的紫,再糅进一点苍白的雪青,淡淡的,缈缈的,透着江南潮湿朦胧的气息,有一种浸了水的轻灵和剔透。

想必望着那样的女人,就会叫人不由地想起戴望舒笔下的丁香,会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走也走不完的雨巷和叹息一般结着愁怨的目光,总是浸润着太多的水分和雨丝,总是,无声无息地躲在自己的角落里暗结最凝重的心事。

那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水做成了的,才会浸润着太多的水分和雨丝。

那样的女人无声无息地躲在自己的角落里暗结最凝重的心事,总是能够让人发现她的忧伤。

李梅想她应该有一双采莲指尖染开的雨色般的手,应该像词令中烟雨纱笼的江南,应该是濡湿青衫下一枝初绽的红萼——微微半张着,被懂得人悉心疼惜。

如果可以,李梅想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同她这样的女人相遇。

正午的太阳有如一朵灼灼盛开的、散发着有毒香气的花朵,将街市的行人给薰蔫了。

天热得发了狂,地上像似被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慢慢就结成恶毒的疯狂样,把整个城市变得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总叫人想喘也喘不出气。

石凌领着一位叫雅丽的女人进来梦幻天堂。

石总一个劲地在石室外喊“李梅,李梅,有朋友来找你。”声音有力,句句急促,全然没有往日的风平浪静,从容悠然。

心乱糟糟的,李梅本来不想要理会,可是石总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又响了起来,任谁也经不得他不间断地叫唤呀。

李梅不得不顶着杂乱的头发,出来见所谓的朋友。

眼前这个叫雅丽的女人,穿着绵软妥贴的藕色连身长裙,巧妙地配上同色丝线精心地绣一枝破萼新荷,娇嫩的花儿从腰间斜斜半开至胸前。

裙摆处轻轻的打开,墨色的青丝直直地落下,额前刘海稍斜,梨花带雨般站在自己的面前,李梅仿佛嗅出那氲氤了了无限江南水色的沁人荷香。

优雅的全然没有从外面进来的焦躁热辣,静静地立着,轻轻一笑。

采莲指尖晕开的雨色般的小手直直地伸到李梅的面前,李梅还有些恍惚,迷离的眼神对上清澈明亮的瞳孔,不觉得就被吸引住了。

无比精致的小脸有一对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如荷般轻柔的声音似有魔力般穿透了这世界的宁静。

“你好,我是雅丽,王志新的未婚妻。”娇好的声音很得体地说。

李梅本来以为总有那一瞬间黑夜可以过去,明亮的太阳就可以升起来,自己又可以拥有博爱的世界赐给自己的永远平静、宽容和美妙的世界。

那一声,似有魔力般穿透了这世界的宁静的如荷般轻柔的话语,就像一粒种子,一下子就在自己心里落下了根,只一瞬间就疯长成了铺天盖地的树来。

李梅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有多想要紧紧地抓住这最后的一瞬间,不让它溜走。

可是,自己还是像傻瓜一样,把它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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